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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寒风,依旧带着料峭的锋锐,刮过京营连绵起伏、破败不堪的营房。枯黄的杂草在墙根下瑟瑟发抖,校场上坑洼的泥地冻得硬邦邦,反射着惨淡的晨光。几声无精打采的号角呜咽着,如同垂死老者的叹息,唤不醒这座沉沦在腐朽泥潭里的庞然大物。

然而,在这片死气沉沉之中,营地最偏僻角落的那一小块被默许的校场上,却蒸腾着一股截然不同的、近乎灼热的生气。

“一!二!”

“一!二!”

“稳住!腿!腿绷直!腰挺起来!你他娘的是根木头!不是面条!”

赵铁柱炸雷般的咆哮,几乎要撕破清晨的薄雾。他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在新划出的简陋跑道上大步流星地来回巡视。那只吊在胸前受伤的手臂丝毫没影响他的威慑力,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扫视着跑道上一群正龇牙咧嘴、艰难奔跑的身影。

那是五十个被赵铁柱从张世杰哨里“淘”出来的老兵。说是“淘”,实则是矮子里拔将军。他们大多年过四十,脸上刻满了风霜和苦难的沟壑,长期营养不良的身体瘦骨嶙峋,跑起来气喘如牛,脚步踉跄,豆大的汗珠混着清晨的寒气,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破旧的号服。不少人跑着跑着,就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脸色煞白。

“废物!这点路就怂了?!想想你们吃的粮!想想你们拿的饷!想想张家湾河滩上躺着的兄弟!”赵铁柱的怒吼毫不留情,蒲扇般的大手毫不客气地拍在一个几乎要瘫倒的老兵背上,“给老子起来!跑!跑不动爬也得爬完!大人说了!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现在多流汗,战场上少流血!谁他娘的敢偷懒,老子打断他的腿!”

粗暴的呵斥声中,却隐隐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焦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老兵们咬着牙,互相搀扶着,或者干脆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的硬地上挣扎前行,眼神里除了痛苦,竟也渐渐燃起一丝微弱的、不甘的火苗。大人给实饷,给饱饭,还承诺战死了家里有抚恤…这条烂命,拼了!

校场另一端,靠近一处背风的断墙根,景象则安静得多,却弥漫着另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

王勇瘸着腿,手里拎着一根用树枝削成的短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二十名被挑选出来的、相对年轻些的家丁和老兵,正排成歪歪扭扭的三排,人手一支破旧不堪、锈迹斑斑的鸟铳。这些火铳是王勇带着人,如同拾荒般从京营废料堆、黑市角落、甚至是从流寇尸体上扒拉回来的“破烂”,膛线磨平了,铳管歪了,燧石打火装置十有八九是坏的。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王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磨牙吮血的狠劲,“你们手里的,不是烧火棍!是能要人命的家伙!更是能保住你们自己狗命的祖宗!”

他瘸着腿,走到第一排第一个士兵面前,手中的木棍毫不留情地戳在对方微微发抖的胳膊上:“端平!老子说过多少次!铳口对着天,你是想打鸟还是想打阎王爷?!端平!抵肩!用你的肩膀吃住后坐力!不是用你的脸去接!”

那士兵被戳得一个趔趄,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鸟铳端平,抵在瘦骨嶙峋的肩膀上,铳口颤巍巍地指向前方一个画在土墙上的、歪歪扭扭的圆圈。

“装药!”王勇厉喝。

士兵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挂着的、用竹筒改成的药壶里,倒出一小撮黑乎乎的火药,哆哆嗦嗦地往铳口里倒。动作生涩而缓慢。

“慢!太慢了!等你装好药,敌人的刀子都捅进你屁眼了!”王勇的木棍又戳在士兵的后腰上,“练!给老子往死里练!闭着眼也得把药装进去!装!”

“砰!”一声闷响,夹杂着呛人的烟雾和刺鼻的硫磺味。

不是射击,是张世杰。

他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支同样破旧的鸟铳,动作却异常流畅稳定。倒药、装弹、压实、装引火药、举起、瞄准前方五十步外一个草扎的靶子,扣动扳机!虽然那铅子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看到没有?!”张世杰放下冒着青烟的鸟铳,目光如电,扫过那些目瞪口呆的士兵,“要快!要稳!要在敌人冲到你面前之前,把铅子打进他的身体!而不是让火药炸开你自己的手!练!练到你们的胳膊抬不起来!练到你们闭着眼也能完成!练到它成为你们身体的一部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信服的穿透力。士兵们看着张世杰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再想想自己笨拙的模样,脸上都露出了羞愧和狠劲。他们不再抱怨,咬着牙,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而危险的装填动作。冰冷的金属摩擦着冻僵的手指,火药味呛得人咳嗽流泪,但没人停下。王勇的木棍如同毒蛇,随时会抽在动作变形的人身上,但也驱散了他们最后一丝懈怠。

张世杰静静地看着,看着赵铁柱在跑道上咆哮驱赶,看着王勇在火铳阵前厉声呵斥,看着那些老兵在家丁的带领下,咬着牙、流着血汗,笨拙却无比认真地练习着最基础的刀盾配合。呼喝声、喘息声、木棍抽打的啪啪声、火铳装填的金属摩擦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原始而充满力量的乐章。

这就是他的“振武营”种子!一群被腐朽体制抛弃的老弱病残,一群在绝望中被他用血誓点燃最后一丝血性的底层军汉!他们基础差得令人发指,身体弱得让人心酸,但他们眼中那点微弱的、却异常执拗的光,让张世杰看到了希望。

然而,这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太过脆弱。仅仅依靠这一小块校场,依靠偷偷摸摸弄来的破烂武器,依靠赵铁柱和王勇的狠劲,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更广阔的天地,更名正言顺的权力,更多的资源!他需要撬动这潭死水!

张世杰的目光投向营地中央,那座象征着京营最高权力的指挥使衙门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幽深锐利。他转身,大步走回自己那间依旧简陋、却不再死寂的哨所。

哨所内,一张用破木板拼凑的“桌子”上,摊开着几张裁剪得还算整齐的宣纸。旁边放着一方劣质的石砚,墨已研好,散发着淡淡的松烟气息。一支普通的狼毫笔搁在笔架上。

张世杰坐到桌前,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血誓的淡淡血腥味和幽蓝火焰熄灭后的焦糊气息。他摊开手掌,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被粗布紧紧包裹着,依旧隐隐作痛。这痛楚,如同警钟,提醒着他前路的艰险。

他提起笔,蘸饱了浓墨。笔尖悬在洁白的宣纸上方,微微一顿。然后,落笔!

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整饬京营左哨练兵疏》

七个大字,如同七柄出鞘的利剑,带着破开腐朽的锋芒,跃然纸上!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虚浮的颂圣。开篇直指要害:

“臣,京营左哨总旗张世杰,谨奏:为整饬京营积弊,强兵御侮,以固京畿根本事。窃见京营之设,原以拱卫神京,威震天下。然积弊日久,军伍废弛,几同虚设。空额吃饷,十营九空;老弱充数,不堪驱驰;军纪荡然,号令不行;武备不修,火器朽坏…长此以往,何以御外侮?何以靖内乱?何以安圣心?”

字字如刀,句句见血!将京营糜烂的现状,赤裸裸地剖开!

紧接着,便是石破天惊的“练兵四策”:

**一曰:汰弱留强,精兵简伍。**

“…左哨现有兵员三百二十有七,实不堪战者过半。臣请汰除年过五十、身有痼疾、不堪操练者,另予钱粮遣散安置。择其年富力强、心性尚可者,严加考校,留精壮一百五十人。空额尽数裁革,所省粮饷,尽数用于实兵实练!非为减员,实为强兵!”

**二曰:实饷安家,凝聚军心。**

“…京营粮饷,层叠克扣,士卒所得,不足果腹,焉能效死?臣请,所留精兵一百五十人,月饷足额发放!由臣亲自点验,直达士卒或家眷之手!凡阵亡者,抚恤翻倍,立碑入祠,免其家赋税徭役!伤重残疾者,由营赡养终身!士卒无后顾之忧,方有敢死之志!”

**三曰:严明军纪,令行禁止。**

“…治军首重号令!臣拟立《振武营条令》,凡懈怠操练、违抗军令、骚扰百姓、临阵退缩者,无论官兵,严惩不贷!轻则军棍,重则斩首!赏罚分明,有功即赏,有过必罚!营中设军法官,执纪如山,绝不姑息!务使上下同欲,号令如臂使指!”

**四曰:勤练不辍,固本强基。**

“…兵不练不成器!臣请每日操练:辰时,队列行进,号令旗鼓,练其筋骨,强其纪律!巳时,火铳装填、瞄准、齐射,练其胆魄,熟其技艺!午后,刀盾配合,搏杀技击,练其协同,砺其血性!旬日小校,月终大比!以练代战,以战验练!不练花架,唯求实效!”

最后,是锋芒毕露的请求:

“…臣位卑言轻,然受国恩,睹此积弊,痛心疾首!愿以左哨为试点,行此四策!请指挥使大人拨给独立营房、足额粮饷、合用之军械,并允臣专断操练、赏罚之权!期以三月,练成一支可战之兵!若不成,臣甘受军法!若成,则此四策或可推及京营各部,以振军威,以固国本!伏惟圣裁!”

奏疏写完,墨迹淋漓。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洁白的宣纸上,也烫在张世杰的心头。他放下笔,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封奏疏,是利剑,也是战书!它将彻底撕开京营腐朽的遮羞布,将他和他的“振武营”,置于所有既得利益者的对立面!

“大人,写好了?”王勇不知何时悄悄走了进来,看着桌上那墨迹未干的奏疏,眼神复杂,有激动,更有深深的忧虑,“这…这递上去,怕是要捅破天啊!”

张世杰拿起奏疏,轻轻吹干墨迹,眼神平静无波:“天,早就该捅破了。不破不立。”他将奏疏仔细折好,放入一个简陋的木函中。“铁柱那边怎么样?”

“练得狠!有几个老兄弟累吐了血,硬是咬着牙又爬起来了。”王勇脸上露出一丝感慨,“这帮老家伙…是真拼了命了。”

“嗯。”张世杰点点头,将木函郑重地交给王勇,“你亲自跑一趟指挥使衙门,把这个,递到当值的书办手里。记住,要让他们登记入册,拿到回执。”

“是!”王勇接过木函,感觉重若千钧。

张世杰走到窗边,推开那扇破旧的木窗。寒风夹杂着远处校场上隐约传来的呼喝声灌入屋内。他望向指挥使衙门那巍峨却死气沉沉的轮廓,目光锐利如刀。

风暴,已经掀起。接下来,就看这腐朽的巨轮,如何应对这把试图刺穿它的利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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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营指挥使衙门的签押房,永远弥漫着一股陈年纸张、劣质墨水和某种慵懒懈怠混合的沉闷气息。巨大的紫檀木公案后,京营指挥使马如龙斜靠在铺着厚厚锦垫的太师椅里,眯着眼,手里把玩着一对油光水滑的核桃,发出“咯啦、咯啦”单调的摩擦声。他年约五十许,保养得宜,面团团的脸上没什么皱纹,只是眼袋有些浮肿,透着一股酒色过度的虚浮。

下首,千户赵德彪小心翼翼地坐着,屁股只敢挨着半边椅子,肥胖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正唾沫横飞地汇报着什么。旁边还坐着几个心腹百户,同样屏息凝神。

“…大人您是没看见,那张世杰自从剿了‘一阵风’回来,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赵德彪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愤懑,“整日里在他那破哨所搞什么‘操练’,呼喝连天,乌烟瘴气!把那些老弱病残折腾得鬼哭狼嚎!这还不算,他…他竟然纵容手下,公然在营中吊打要犯王五!聚众喧哗,目无长官!简直无法无天!卑职…卑职无能,弹压不住啊!还请大人明鉴,严惩此獠,以正军纪!”

马如龙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不紧不慢地搓着核桃,声音懒洋洋的:“哦?就是英国公府那个庶出的孙儿?有点意思。年轻人嘛,立了点功劳,难免气盛。吊打个匪首,聚个众,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他不闹出大乱子,随他折腾去。英国公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可是大人…”赵德彪急了,正要再添油加醋。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马如龙懒懒道。

一个穿着青色吏服、面容精干的书办躬身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简陋的木函。

“禀大人,京营左哨总旗张世杰,有奏疏呈上。”书办的声音四平八稳。

“张世杰?”马如龙终于撩了撩眼皮,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一个总旗,能有什么奏疏?拿来瞧瞧。”他示意书办将木函放在公案上。

赵德彪和几个百户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书办放下木函,退到一旁。马如龙放下核桃,慢条斯理地打开木函,取出里面那卷墨迹淋漓的宣纸,展开。

起初,他脸上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玩味。但当他看清标题《整饬京营左哨练兵疏》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着目光下移,他脸上的慵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深的凝重和…难以置信!

“汰弱留强…实饷安家…严明军纪…勤练不辍…”马如龙低声念着那四条石破天惊的策略,每念一条,他脸上的肌肉就抽搐一下。当他看到“空额尽数裁革”、“月饷足额发放直达士卒”、“严惩不贷,重则斩首”、“允臣专断操练、赏罚之权”等字眼时,拿着奏疏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狂妄!大胆!无法无天!”马如龙猛地一拍桌子,那对心爱的核桃被震得跳起老高,滚落在地!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奏疏的手指都在哆嗦,“一个区区总旗!芝麻绿豆大的官!竟敢妄议京营大政!竟敢要裁撤空额?要足额发饷?还要专断之权?!他…他想干什么?!他想造反吗?!”

赵德彪和几个百户被马如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赵德彪心中却是狂喜!果然!这张世杰自己作死,捅到马蜂窝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赵德彪连忙站起来,火上浇油道,“卑职早就说过,此子狼子野心!仗着英国公府的势,又立了点微末功劳,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这奏疏…这奏疏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他这是要掘我京营的根基啊!空额裁了,饷银实发了,那些靠山吃山的兄弟们喝西北风去?他还要专断之权?分明是想拥兵自重!大人!此风绝不可长!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马如龙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份奏疏,仿佛要将它盯穿。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京营积弊已深,但这脓疮,谁都不敢去捅破!这张世杰,一个庶出的孙辈,竟敢如此不知死活!这四条策略,条条都打在要害上!尤其是裁空额、实发饷、专断权!这简直是在挖整个京营既得利益阶层的祖坟!这要是允了,开了口子,他马如龙第一个就要被那些靠吃空饷、喝兵血过活的勋贵、将领、乃至宫里的某些大人物给生吞活剥了!

“严惩?怎么严惩?!”马如龙怒极反笑,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人家是英国公的孙子!刚立了剿匪大功!献俘营门!风头正劲!手里还捏着军令状!本官现在拿他?拿他什么罪名?练兵太狠?还是…为国分忧之心太切?!”

他猛地抓起那份奏疏,狠狠揉成一团,似乎想将它撕碎,但终究没有,只是重重地摔在公案上!

“狂妄竖子!不知天高地厚!”马如龙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他不是要试点吗?好!本官就看看,他这‘振武营’,能练出个什么花来!传令!”

他对着那书办厉声道:“告诉张世杰!他的奏疏,本官‘看’了!念其年轻气盛,又有微功在身,妄议京营大政之罪,暂且记下!他不是想练兵吗?本官允了!就在他那左哨的地盘上练!粮饷器械?营里自有法度,按额拨给!至于专断之权…哼!让他先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管好再说!”

这命令,看似妥协,实则阴毒!允你练,但地盘只限左哨那破地方!粮饷器械按“额”拨给,也就是之前被层层克扣后的那点残羹冷炙!专断权?门都没有!就是要让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让你在方寸之地空耗力气!最后练不出名堂,或者闹出乱子,再名正言顺地收拾你!

“大人英明!”赵德彪心领神会,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书办面无表情地躬身:“卑职领命。”他上前,准备收起那份被揉皱的奏疏。

“等等!”马如龙眼神闪烁,忽然叫住书办。他盯着那份皱巴巴的奏疏,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表情,有忌惮,有恼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他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对书办吩咐道:“把这份奏疏…誊抄一份。原件…归档。抄本…悄悄送到…司礼监王公公处。就说…京营出了个‘奇才’,请公公…‘过目’。”

书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低头应道:“是,大人。卑职明白。”

马如龙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去吧!”

书办拿起奏疏,躬身退出。

签押房内,重新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马如龙重新捡起地上的核桃,在手里无意识地搓着,眼神却飘向了窗外阴沉的天空。

赵德彪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这是…?”他想不通,为何要把这大逆不道的奏疏抄送司礼监?

马如龙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窗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英国公的孙子…王承恩…张世杰…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浑水才好…摸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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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公府,松涛苑。

这里是世子张之极长子张世泽的居所。比起张世杰那偏僻冷清的破败小院,这里雕梁画栋,暖阁生香,布置得富丽堂皇。上好的银霜炭在鎏金兽首铜炉里静静燃烧,散发出融融暖意,驱散了初春的寒意。

张世泽穿着一身宝蓝色杭绸直裰,斜倚在铺着厚厚白狐皮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羊脂白玉佩。他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贵与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软榻旁的小几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温着的上好碧螺春。

徐显宗(勋贵子弟)坐在下首一张紫檀木圈椅里,脸色阴沉,手里端着的青花瓷茶杯半天没动一口。他显然刚从京营回来,身上的锦袍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世泽兄,你是没看见!”徐显宗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那张世杰!简直反了天了!献俘营门,聚众喧哗,吊打要犯,收买军心!这些都不算,他今天!他竟然直接给指挥使衙门上了道奏疏!你猜他写的什么?”

张世泽撩起眼皮,懒洋洋地问:“哦?我那‘好’弟弟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练兵疏!”徐显宗咬牙切齿,将马如龙那里得来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汰弱留强,裁撤空额!实饷安家,直达士卒!严明军纪,重则斩首!还要专断操练、赏罚之权!他这是想干什么?想把京营左哨变成他张世杰的私兵吗?!他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法度!有没有上下尊卑!”

“啪嗒!”

张世泽手中的羊脂玉佩掉落在柔软的狐皮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被冒犯的暴怒!那张俊朗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

“汰弱留强?裁撤空额?!”张世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耳的尖利,“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婢生子!也敢动京营的根本?!那些空额,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是各家各府安身立命的根本!他动一个试试?!”

他猛地站起身,在暖阁里烦躁地踱步,名贵的杭绸袍角带起一阵风。“实饷安家?直达士卒?笑话!没有层层分润,没有孝敬打点,那些丘八凭什么听话?凭什么卖命?他张世杰懂个屁!他以为靠他那点小恩小惠,就能让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兵油子为他效死?做梦!”

他停下脚步,眼神阴鸷地盯着徐显宗:“指挥使大人怎么说?”

“马大人…暂时压下了,没准他的专断之权,只允他在左哨那破地方折腾,粮饷器械按旧例给。”徐显宗恨恨道,“可这口子…我怕…”

“怕什么?!”张世泽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马如龙那个老狐狸,不过是想借刀杀人,看张世杰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他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做梦!这庶出的野种,如今翅膀硬了,敢动大家的奶酪,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走到窗边,猛地推开一扇雕花木窗。冰冷的寒风瞬间灌入温暖的暖阁,吹得炭火明灭不定,也吹动了他额前的发丝。

“他不是要练兵吗?要火铳吗?”张世泽望着窗外国公府重重叠叠、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屋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传我的话!给京营军器局、兵仗局那些管事的递个信!还有京城所有懂火器修理的匠户!谁敢卖给他张世杰一杆好铳!谁敢帮他修一件军械!谁敢教他手下的人打铁造铳!就是跟我英国公府!跟成国公府!还有这满京城的勋贵过不去!我要让他连一根像样的烧火棍都凑不齐!”

寒风呼啸,卷起庭中枯叶。张世泽的声音在风中,带着一种浸透骨髓的寒意:

“我要让他那狗屁‘振武营’,活活困死在那块巴掌大的地方!我要让他知道,这京营的天,不是他一个婢生子能捅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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