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汴京,仿佛被一场无声的细雨洗涤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清新。街市逐渐恢复往日的喧嚣,但仔细听去,那喧嚣中少了几分往日的焦躁与惶然,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踏实。
开封府与皇城司的联合小队再次出动,这一次,他们的行动顺畅得令人惊讶。
按照格物院提供的、根据昨夜能量反馈标注出的重点区域,他们精准地扑向几处疑似窝点。预想中激烈的抵抗并未出现,大多数地方只有几个眼神茫然、行动迟缓的喽啰,轻易便被制服。在一些隐蔽的角落,他们发现了大量陷入深度昏迷或已然失去生命体征的“容器”,以及枯萎失效的“惑心虫”残骸。
仿佛一夜之间,支撑着幻魇阴谋的底层网络,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悄然抽空。
顾千帆亲自带队冲入城东另一处可疑的别院时,只看到一地狼藉。燃烧的符纸余烬尚未完全熄灭,几座小型的、类似地宫那种青铜炉鼎的仿制品已然碎裂,残留的精神干扰装置核心焦黑一片,显然被人匆忙破坏后撤离。
“跑了。”顾千帆踢了踢脚边的碎片,脸色阴沉,“反应很快,断尾求生。”
他蹲下身,从灰烬中捡起半张未燃尽的纸片,上面残留着几个娟秀而诡异的字迹:“……苗圃枯萎……催化剂……反噬……”
“催化剂……反噬……”顾千帆咀嚼着这两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化为更深的忌惮。沈括……他到底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格物院内。
沈括小憩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已起身。他站在巨大的汴京沙盘前,上面插着许多代表已清理区域和残余能量反应的小旗。代表“枯萎”区域的绿色小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覆盖了超过七成的城区。
张元清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明亮:“沈国师,初步统计结果出来了。昨夜‘净心大阵’覆盖范围内,九成五以上的‘惑心虫’活性被永久抑制或清除。城内新增‘发病’案例截止目前……为零。”
沈括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找到‘园丁’的线索了吗?”
张元清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对方撤离得很干净,几乎没留下任何指向性的线索。龙虎山几位师兄正在尝试追踪那残余的精神波动源头,但干扰很强,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遮蔽了。”
沈括的手指在沙盘边缘轻轻敲击着。幻魇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一个擅长操纵人心、隐藏在幕后的对手,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这次的全城净化,相当于拔掉了他遍布的“耳目”和“爪牙”,逼得他不得不收缩,甚至可能暂时蛰伏。
但沈括不相信他会就此罢休。
“催化剂……反噬……”沈括低声重复着顾千帆带回来的那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幻魇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回敬”,并且将其定义为“反噬”。
这意味着,在幻魇原本的计划中,自己的存在,或许真的被设定为某种“加速”进程的环节。只是自己这个“催化剂”,脱离了他的控制,产生了相反的效果。
“他在重新评估我。”沈括得出结论,“下一次出手,恐怕不会再是这种试探性的、分散的骚扰了。”
他抬起头,看向张元清:“张道长,龙虎山的‘净心大阵’能否长期维持较低功率运转?我需要它作为一个持续的净化屏障,防止对方卷土重来,同时……也是一个诱饵。”
张元清沉吟道:“维持低功率运转,消耗会小很多,集合我与几位师兄之力,借助阵法根基,应该可以支撑月余。国师是想……”
“他损失了这么多‘苗圃’,绝不会甘心。”沈括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恢复生气的城市,“他要么会想办法破坏大阵,要么……会寻找新的、更致命的‘种子’。我们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同时,主动把他逼出来。”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通知下去,格物院即日起,对外开放‘清心破障液’和基础防护阵盘的炼制方法,允许各州府药堂及有道观的州县依方配制,朝廷按量补贴!”
张元清闻言一震:“国师,此法乃格物院核心之秘,广为传播,是否……”
“幻魇能借流言与恐惧蔓延,我们就要让破解之法传播得更快!”沈括语气斩钉截铁,“他要的是人心惶惶,我要的是天下皆知!当他的手段不再是秘密,当人人都懂得如何防范,他的‘盛宴’,还如何开场?”
“我们要让这‘净化’之火,烧遍他所有可能播种的土壤!”
张元清看着沈括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深吸一口气,重重拱手:“贫道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沈括再次将目光投向沙盘上那些尚未被绿色小旗覆盖的区域,尤其是城东北角,那片宗室王府与高官显贵府邸林立之地。
康王府地宫被毁,其他据点也纷纷“枯萎”。幻魇和他真正的核心“园丁”,如今最可能藏身的地方,就是那片看似最安全、也最难以触及的权力阴影之下。
他拿起一枚代表“未知威胁”的黑色小旗,轻轻插在了城东北区域的中心。
逼你出来,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该清剿你的老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