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闸门落定的巨响,如同一声丧钟,在溶洞中久久回荡,也重重砸在孙阳的心上。他瘫坐在冰冷的岩石上,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暗河水,还是失控的泪水。目光死死盯着那扇彻底隔绝了生与死、过去与现在的巨大门扉,脑海中全是刘胖子最后顶住巨石、奋力挥手的画面。那熟悉的、带着点憨厚的笑容,此刻想来,却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胖子……!”一声压抑的、近乎呜咽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那个从小一起掏鸟窝、一起挨老师训、一起研究祖父那些泛黄笔记的发小,那个总在危难时插科打诨、却比谁都靠谱的兄弟,就这么被留在了门后那片永恒的黑暗与死寂之中?为了让他们活,他选择了留下。这份情义,太重,重到孙阳几乎无法呼吸。
韩亮默默走到一边,靠着一根石笋坐下。他小心地摊开手掌,那枚曾指引他们穿越无数险阻的青铜罗盘,此刻已碎裂成几片。幽光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金属断口。他用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碎片,眼神复杂,有对家传之物损毁的心痛,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了悟。或许,这罗盘的使命,在指引他们找到真相、并最终破碎于终结之时,便已完成了。他家族的诅咒,韩亮望着那扇闸门,眼神空洞,仿佛穿透了青铜,看到了门后那纠缠千年的恩怨,是否也随着这扇门的落下而告一段落?他不知道,只感到一种巨大的虚无。
白璃站在不断上涨的水边,裙裾湿透,贴在身上,显得身形格外单薄。她没有看那扇门,而是仰头望着溶洞顶部裂隙透下的、微弱的天光。守陵千年,家族世代以血肉魂魄守护的秘密,最终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近乎“毁灭”,她心中没有解脱,只有无尽的苍凉。守陵氏的命运,仿佛一个永恒的悖论:她们的存在是为了守护,而最终的结局,却似乎总与毁灭相伴。徐福的诅咒,秦始皇的野望,无数闯入者的贪婪,共同编织了这个死结。而刘胖子,那个看似与这一切格格不入的闯入者,却用最纯粹的牺牲,给了这个死结一个近乎残酷的解答。她缓缓闭上眼,地脉之力在她体内微弱地流转,感受着脚下山体的震动正逐渐平歇,那座吃人的陵墓,正在真正地陷入沉睡。
溶洞里只剩下地下河水被闸门阻断后不甘的呜咽,以及水位上涨时舔舐岩石的细微声响。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弥漫开来。逃出来了,是的,但从骊山出发时的队伍,如今已七零八落。振宇永远留在了主墓室,与敌人同归于尽;刘胖子生死未卜,生还希望渺茫;李教授、林夏、张磊他们早在陵墓深处就已失散,命运难料。仅存的三人,虽然身体脱离了险境,但灵魂仿佛都有一部分被永远留在了那座黑暗的地宫里,伴随着牺牲的同伴,伴随着那些被强行揭开的、沉重得超乎想象的秘密。
孙阳猛地用拳头砸向身边的岩石,指关节瞬间破皮渗血,但那点刺痛,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他想起振宇临终的托付,想起自己对真相的执念,想起祖父未解的谜团。现在,真相的碎片已经到手,代价却如此惨烈。他必须活下去,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些没能走出来的人。他必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把长生的虚妄和代价,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