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飞雨是被后背的剧痛拽出混沌的,但他没立刻动。
意识刚回笼,断骨处钻心的疼就像潮水般涌来 —— 那是种带着碎骨摩擦的钝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能牵扯着伤口,让结痂的皮肉裂开,新渗的血黏在麻布劲装上,又冷又硬地贴在背上。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呻吟,而是屏住呼吸,眼皮都没掀,先用眼角余光扫过周遭。
阴渊峡谷的雾霭浓得像泼了墨,连鼻尖都能嗅到阴气特有的冷腥,混着一丝极淡的药香 —— 不是他熟悉的淬体灵液味,更清苦些,带着幽冥草的凉意。他的耳朵贴在冰冷的地面,仔细听着:没有阴魂游荡的呜咽声,没有妖兽踏碎黑霜的咯吱声,只有岩壁缝隙里的阴生草被风吹得轻轻颤动,发出 “沙沙” 的细响,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他这才缓缓掀开眼皮,目光先定在头顶的上古海兽骸骨上 —— 骸骨泛着淡白磷光,肋骨间缠着的海草早已腐烂,却没一丝阴魂附在上面,反而骸骨周围的黑霜比别处薄些,像是被什么东西驱散过。再往远看,岩壁上的青苔泛着墨黑的光,却在他躺着的区域周围,隐隐有圈淡绿色的灵光痕迹,虽已微弱,却能看出是层简易的结界,正好将他和不远处的木匣护在里面。
“有人布置过?” 厉飞雨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警惕心瞬间提了起来。他缓缓转动眼珠,视线扫过地面:黑霜上没有杂乱的脚印,只有一道浅痕从木匣延伸到他手边,像是有人曾蹲在这里,却刻意放轻了动作。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手边那枚淡紫色的玉符上,还有不远处骸骨旁的深色木匣 —— 木匣周围的阴生草长得格外整齐,像是被人特意梳理过,匣身上的聚阴阵纹泛着淡淡的墨光,纹路上还缠着一缕极细的淡绿色灵力,显然是有人定期注入灵力维持。
他没急着碰玉符,而是先检查自身的 “武器”—— 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储物袋,指尖触到袋口的瞬间,才松了口气:袋口的禁制还在,里面的灵晶和丹药没被动过。他又试着调动丹田旁的涅盘火,赤金色的火团虽微弱,却能顺畅流转,托天劲也能勉强调到指尖,凝聚成一丝极细的劲气 —— 若有危险,至少能自保。
做完这些,他才用仅能动的右手,指尖抵着玉符的边缘,先试探性地注入一丝托天劲。劲气刚触到玉符,就感觉到里面传来温和的灵力波动,没有毒,也没有引爆的禁制,只有细密的字迹浮现在符面上。他这才放心地抓起玉符,凑到眼前,运起残余的灵力,勉强看清上面的字:“阁下因重伤昏迷于阴渊峡谷,我暂以解厄散与固元丹为你压制毒伤与伤势。我名元瑶…… 望能照看师姐一二,待我归来,必有重谢。”
“元瑶……” 厉飞雨默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摩挲着玉符上的字迹 —— 笔锋圆润,没有戾气,显然是个心性温和的修士。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肩:原本泛着黑紫色的毒痕已淡成浅灰,边缘的溃烂处结了新痂,连之前钻心的灼烧感都消失了,显然是那 “解厄散” 的功效。他又摸了摸胸口,麻痹感也退了大半,丹田的灵力虽亏空,却比昏迷前稳了不少,想来是那枚 “固元丹” 的功劳。
可警惕心依旧没放下。他撑着地面,忍着后背的剧痛,一点点挪到木匣旁。木匣上的聚阴阵纹比他初见时更清晰,纹路上那缕淡绿色的灵力还在缓缓流转,将周围的阴气聚拢到匣内,却没让一丝阴力外泄,显然是怕阴气过盛伤了匣内的肉身。他用指尖轻轻碰了下木匣的盖子,能感觉到里面传来微弱的阴力波动,还有一丝极淡的魂魄气息 —— 温顺,没有戾气,确实是修士的魂魄,不是阴魂。
他还注意到木匣旁的地面上,撒着些极细的淡绿色药粉,和玉符上的灵力气息一致。他捻起一点药粉,放在鼻尖闻了闻 —— 是 “驱阴散”,能驱散低阶阴魂,还能防止阴虫靠近。显然,元瑶离开前,不仅为他和妍丽的肉身布了结界,还撒了驱阴药粉,连最细微的危险都考虑到了。
“倒是个细心人。” 厉飞雨的警惕心渐渐放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暖意。在乱星海,魔修的身份本就遭人忌惮,对方不仅没趁他昏迷时下手,还费这么大心思布置安全的环境,这份善意实在难得。他靠回骸骨上,重新梳理处境:庚金虎魄刀丢在乱雷海,短时间内找不回;涅盘经第三劫的突破被打断,魔核亏空需要灵材补;虚天殿的召唤还在心头,妙音门的安危也挂着;如今又多了元瑶的托付,看来得先在阴渊峡谷待段时间,等伤好些再说。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最后半瓶淬体灵液,倒出少许抹在后背的断骨处。灵液的淡金光晕触到皮肤,一股暖流顺着骨骼蔓延开来,断骨的疼痛缓解了不少。他又运转九劫涅盘经,让涅盘火缓缓流转,一边焚尽残余的毒素,一边修复受损的经脉。
雾霭渐渐变浓,厉飞雨偶尔会睁开眼,看向木匣上的聚阴阵纹 —— 那缕淡绿色的灵力还在,说明元瑶留下的布置还在生效。他又摸了摸手边的传讯玉符,想着等伤势再好些,就传讯给妙音门,确认范右使她们是否安全。
“等你回来,定不辜负你的托付。” 厉飞雨对着木匣轻声说,声音虽轻,却带着魔修特有的笃定。阴生草的幽蓝光映着他的侧脸,坚毅里多了丝柔和 —— 在这弱肉强食的乱星海,一份突如其来的善意,一份跨越身份的托付,竟让这死寂的阴渊峡谷,也多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