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开始抢单！”
周正一声令下，指挥中心里原本庄严肃穆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那群刚刚还在认真研究“如何自然地走路顺拐”的顶尖特工们，此刻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齐刷刷地扑向了自己面前的战术平板。
屏幕上，那个代表着披萨订单的图标，成为了他们眼中唯一的猎物。
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外卖订单。
这是“奉天阁特殊演技研究学院”成立以来的第一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期末大考！
更是检验他们是否真正领悟了“恰到好处的不完美”这一核心理论的试金石！
“我抢到了！”
一个代号“海燕”的年轻特工，激动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他曾是孤身潜入海外军事基地，盗取机密文件的王牌。但此刻，他因为抢到一个披萨订单而欣喜若狂。
周围，投来了无数羡慕、嫉妒，甚至带着一丝杀气的目光。
周正满意地点了点头，走下讲台，来到“海燕”面前，亲自为他整理衣领，神情凝重，仿佛在送别一位即将踏上诺曼底海滩的勇士。
“海燕同志。”周正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任务简报，你都清楚了吗？”
“报告长官，烂熟于心！”海燕挺直了胸膛，大声背诵，“比预计时间晚到五分钟！理由：与金毛犬发生争执！见到目标后，表情要歉疚，但不能谄媚！核心考点：递交物品时，失手打翻零钱，硬币散落数量需控制在三到五枚，落点要自然，不能有明显的设计痕迹！”
“很好！”周正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你现在不是海燕，你是一个叫李建军的，有点社恐，但很善良的年轻人。你今天刚被老板骂了，心里有点委屈，但你依然热爱生活。”
“去吧！不要辜负学院对你的培养！不要辜负雪狼院长为我们开辟的伟大航路！”
“是！”
海燕向周正，以及坐在第一排、一脸茫然的雪狼院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出了指挥中心。
公寓里，秦夜和陆晚灵还瘫在地毯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刷新着手机上的外卖配送界面。
“咦，这个骑手怎么不动了？”陆晚灵指着屏幕上那个停在某个路口的小蓝点，“他已经停在那里三分钟了。”
秦夜看了一眼，笑了笑：“可能路上有什么事吧，不急。”
他当然知道不会是普通的事情。
但他现在也懒得去戳穿了。
因为他发现，看“奉天阁”这群人如何绞尽脑汁地去诠释“普通”，本身就是一件比玩游戏还有意思的事情。
此刻，在那个路口。
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正在上演。
代号“海燕”的骑手李建军，正一脸“委屈”地站在他的小电驴旁。
他对面，一个伪装成路人的特工，正牵着一只训练有素的功勋犬金毛，对着他大发雷霆。
“你怎么骑车的！吓到我的‘宝宝’了！我的‘宝宝’要是晚上做噩梦，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金毛非常配合地发出了几声奶声奶气的“呜咽”，还用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演技堪称影帝级别。
周围，十几个由特工扮演的“围观群众”，纷纷拿出手机，对着“李建军”指指点点，还有人开启了直播。
“现在的年轻人，骑车太快了！”
“心疼狗狗，你看它吓得……”
“小伙子，赶紧给狗道个歉吧！”
海燕，不，李建军，将一个社恐青年被众人指责时的那种窘迫、无助、百口莫辩，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耳机里，传来了周正激动的声音：“好！非常好！保持这个状态！‘李建军’的委屈人设已经立住了！拖延时间已达到四分三十秒！‘狗主人’，可以准备收尾了！”
那个扮演狗主人的特工立刻收到指令，话锋一转：“算了算了，看你也不容易，赶紧走吧！下次注意点！”
说完，带着他的“影帝宝宝”，在“群众”的赞扬声中，扬长而去。
“李建军”如蒙大赦，慌里慌张地骑上小电驴，继续赶路。
五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秦夜家门口。
他对着电梯门，最后一次调整呼吸，回想着雪狼院长那堂课的精髓——“失误的艺术”。
然后，他按下了门铃。
门开了，秦夜平静地看着他。
“您……您好！”李建军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喘息和紧张，“非常抱歉，我来晚了！路上……路上跟人吵了一架，因为一条狗……唉，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从保温箱里拿出披萨和找零的现金。
来了。
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题。
他伸出手，将披萨和零钱递向秦夜。
就在秦夜即将接过的瞬间，他的手腕，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轻轻一抖。
“哎呀！”
一声惊呼。
叮里当啷！
四枚硬币，从他的指缝间滑落，划出四道完美的抛物线，精准地散落在了门口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枚滚到了墙角，一枚停在秦夜脚边，另外两枚则靠在一起，宛如一对亲密的兄弟。
完美！
海燕在心中为自己喝彩。
这个失误，他给一百分！
他立刻蹲下身，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硬币，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太笨了！”
陆晚灵听到动静，也好奇地走了过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蹲在地上，因为捡不到墙角的硬币而急得满头大汗的外卖小哥，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淡定，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的秦夜。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也蹲下身，很自然地帮他捡起了那枚滚到墙角的硬币。
“没事，别着急。”她把硬币递给那个小哥，声音温柔。
“谢……谢谢！”
海燕感觉自己的大脑当机了。
剧本里没有这一段啊！
天尊……亲自帮我捡硬币？
这是什么情况？是自己演得太好，触发了隐藏剧情吗？
他接过硬币，感觉那枚普通的金属，烫得像一块烙铁。
“钱……钱不用找了。”秦夜接过了披萨，淡淡地说道。
“啊？不不不，这不行！”海燕下意识地拒绝，把攥在手心里的硬币和纸币，硬塞给了秦夜，然后像逃命一样，冲进了电梯。
指挥中心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周正激动地看着大屏幕上的回放，眼眶都湿润了。
“天才！简直是天才的表演！”他指着海燕掉硬币的那个慢动作，“你们看这个手腕的抖动幅度！多一分则做作，少一分则不真！还有天尊最后的反应！她笑了！她还亲自帮他捡了硬币！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的‘楚门计划’，取得了历史性的成功！我们真正做到了，润物细无声！”
周正大手一挥。
“我宣布！海燕同志，本次期末大考，满分毕业！授予‘奉天阁一级表演艺术家’荣誉称号！”
而此刻，秦夜和陆晚灵正坐在地毯上，分享着热气腾腾的披萨。
“你说，”陆晚灵咬了一口披萨，含糊不清地问道，“他们下一个，会安排一个什么样的骑手？”
秦夜想了想，笑道：“或许，是一个会把可乐洒在我身上的？”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里充满了对这场荒诞大戏的默契与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