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虹桥机场到苏清婉所住的老旧小区,不过一个小时车程。
但对陆晚灵而言,这一个小时,像是穿过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窗外,是流光溢彩的摩天楼,是巨幅的明星海报,是代表着名利与欲望的,浮华之城。
而她神念锁定的那个方向,却是一片,被繁华遗忘的,沉寂的阴影。
她没有让出租车开进去。
在小区门口,她便付钱下车,独自,走入了那片灯光昏暗的楼宇之间。
空气里,没有京城胡同的古旧,只有一种,被快速发展的时代,抛在身后的,疲惫与落寞。
她在一栋楼前停下。
六楼,一个窗户,透出微弱的,冷白色的光。
那里,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陆晚灵没有走楼梯。
她只是抬起头,看着那个窗口,身影一闪,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六楼的阳台上。
房间的门,没有关。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沙发上的,女孩。
苏清婉。
她还穿着便利店的制服,抱着双膝,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
瘦弱的肩膀,在无声地,剧烈地,颤抖。
她的手机,掉落在脚边,屏幕上,还亮着陆晚灵发的那条动态。
这个女孩,已经被绝望,彻底淹没。
陆晚灵推开阳台的门,走了进去。
细微的声响,让苏清婉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当她看清来人是陆晚灵时,那双本已黯淡无光的眸子里,瞬间,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震惊所填满。
“你……”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阵,像是破风箱般的,沙哑气音。
“三年前,星光娱乐,总决赛前夜。”
陆晚灵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用最冰冷,最直接的语言,剖开了那道,血淋淋的伤疤。
“陈菲儿,在你喝的水里,放了一样东西。”
“不是药,也不是毒。”
“是一个,用苗疆邪术炼成的,‘噤声喉鬼’。”
噤声喉鬼!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苏清婉的神魂之上!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陈菲儿,确实,异常“好心”地,给她递过一杯温水。
她当时,没有多想。
可就是那杯水之后,她的喉咙,便开始灼烧,疼痛,最后,彻底失声。
“它没有毁掉你的嗓子。”
陆晚灵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苏清婉的皮肉,直视着她的喉咙。
“它只是,像一只寄生虫,盘踞在那里,日夜,啃食你的天赋,你的气运,再通过与它成对的‘母鬼’,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陈菲儿。”
“所以,你的声音,才会越来越沙哑。”
“而陈菲儿的歌声,才会越来越,像你。”
真相,是如此的,残酷,恶毒。
苏清婉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那不是恐惧,而是,滔天的,积压了三年的,愤怒与恨意!
“是她……”
“是她!”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充满了血与泪的,沙哑字眼。
那双看向陆晚灵的眼睛,充满了哀求,与最后一丝,疯狂的希望。
“还给我。”
陆晚灵向她伸出手,神情,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绝对的,等价交换的,冰冷。
“把你眉心里的东西,还给我。我便让这只鬼,和它的主人,一起,下地狱。”
苏清婉没有丝毫犹豫。
她从沙发上,挣扎着,跪倒在地上,朝着陆晚灵,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这个头,是她为自己,熄灭了三年的梦想,所做的,最后祭奠。
“很好。”
陆晚灵走到她面前,食指,点向她的喉咙。
也就在这一瞬间!
一股阴森的,充满了怨毒与尖啸的黑气,从苏清婉的喉咙处,猛地爆发!
那黑气,凝聚成一个只有巴掌大小,面目模糊的,婴儿般的鬼影。
它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却能刺痛人神魂的,尖叫,狠狠地,咬向陆晚灵的手指!
它要将这个,胆敢打扰它“进食”的人,也变成一个,永远无法发声的,哑巴!
陆晚灵的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的厌恶。
她的指尖,没有丝毫退缩。
这一次,亮起的,不再是纯粹的金色。
而是,夹杂了一丝,来自第一块碎片,炙热的,赤红!
金红交织的光芒,如同一轮,小小的,烈日,直接,按在了那喉鬼的脸上!
“吱——!”
喉鬼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
那由怨气凝聚的身体,在人间薪火的灼烧下,如同被泼了浓硫酸的,黑雪,迅速消融,冒出阵阵,令人作呕的青烟!
与此同时。
上海体育中心,一场万人演唱会的后台。
刚刚拿下了年度最受欢迎女歌手奖的陈菲儿,正在镜子前,得意地,欣赏着自己完美的妆容。
今晚,她将作为压轴嘉宾,演唱她的成名曲。
那首,本该属于苏清婉的歌。
忽然。
一股没来由的,剧烈的心悸,攫住了她。
紧接着,她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呃……啊……”
她捂住脖子,痛苦地,跪倒在地,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声音。
她那引以为傲的,完美的嗓音,在这一刻,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正在,飞速地,流逝!
“菲儿姐!你怎么了!”
助理惊慌地,冲了进来。
“给我,出来!”
居民楼里,陆晚灵一声低喝。
她那燃烧着金红色光芒的手指,猛地,向外一扯!
那只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缕黑气的喉鬼,被她硬生生,从苏清婉的喉咙里,拽了出来!
在它被拽出的瞬间,它与陈菲儿之间的,那条黑色的因果之线,也暴露无遗。
陆晚灵看都未看,屈指一弹。
一缕金火,顺着那条线,闪电般,倒追了回去!
“啊——!”
演唱会后台,陈菲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像是,被点燃了一团,业火!
她完了。
她这辈子,都完了!
陆晚灵随手,捏碎了那缕最后的不甘残魂。
房间里,所有的阴冷,怨毒,都烟消云散。
随着喉鬼的破除,苏清婉的眉心,一轮小小的,散发着清冷光辉的,银色弯月印记,缓缓浮现。
那,是她的第二块,命格碎片!
天赋如月!
陆晚灵伸手,那轮银月,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的掌心,融入神魂。
轰!
一股比之前更加强大的,清冷而纯粹的本源之力,瞬间,洗刷着她的四肢百骸。
神魂深处,那道黑色的雷罚诅咒,再次,被逼退了一大截!
她苍白的脸上,血色,又恢复了一分。
力量,正在回归。
“谢谢……”
一道,如同泉水叮咚,如同月下风铃般,清澈,空灵,却又带着一丝生涩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是苏清婉。
她捂着自己的喉咙,泪流满面,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发出自己的声音。
那被偷走了三年的,天籁之音,终于,回到了它,真正的主人身上。
陆晚灵没有回头。
她只是,平静地,拿出了手机。
是时候,去寻找,最后一块碎片了。
那个,被诬陷叛道,囚禁了百年的,玄门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