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卿鱼从看到祝九朝抹了脖子开始向这里狂奔，到把祝九朝从死亡边缘线拉回来，一直没有得到一个静下来思考的机会。
直到现在，他才回忆起整个事件的诡异之处，以及刚刚赶来时那狂风狠抽般诡异的推背感……
安卿鱼嘴角一抽：“你是算好的。你知道我在那边躲着，才这么干脆利落抹了脖子吧？
……你也太相信我了。”
祝九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撕裂得不成腔调，还带着连通了半个月宵后即将猝死的虚弱感：
“不然你真以为你能跑那么快吗……”
安卿鱼：“……”
祝九朝从地上爬起来，她的校服被鲜血浸透了，后背上的五道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脖子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她一步一步向着前方走去。
那道耀眼的金色光柱消失后，似乎一切尖叫和争斗都已经平息在了黑色的夜空下。
只留下鲜血一地，残肢遍野。
祝九朝在巷子口的阴影处停下来，沉默地看着林七夜和赵空城站在路灯下交谈的画面。
一切都如《斩神》中所描述的那样，没有任何改变。
汪绍得死、蒋倩得死、刘远得死。
祝九朝挥出那一鞭时，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规则禁锢下的重重阻力，也正因如此才没能救下两人。
她轻轻靠在墙壁上，似乎累到了极点，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
安卿鱼静静跟在她身后。
林七夜越过赵空城的肩膀，注意到了暗处的祝九朝，神色犹豫一瞬。
祝九朝轻轻摇摇头。
她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根蜡烛，点燃过后，祝九朝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林七夜视野中。
林七夜压下心底的疑惑，垂下眼眸，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赵空城耍帅。
“……我刚刚帅吗？”
林七夜不由想起自己此前感知到的女孩身影，十几颗头颅滚落的情景。
这么一看，好像还挺帅？
赵空城半天没得到回答，郁闷道：“喂！你小子到底有没有在听！老子问你话呢！”
林七夜道：“帅。”
赵空城这才满意地嘿嘿一笑,“帅就对了。想不想跟我一样帅？”
…………
剩下的对话祝九朝没再注意去听，她只是静静倚立在阴影中，盯着那只慌乱中被蒋倩扔到墙角、又被鲜血浸染的书包发了会儿呆。
再回过神来，林七夜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徒留赵空城一人在原地跳脚。
“这小子居然跑了！”
赵空城黑着张脸，神色郁闷，但还是按住耳麦，先进行汇报。
“队长，我已到达指定地点，并且斩杀了两只鬼面人。还遇到了那位神墟的拥有者，但是并没有感受到‘川’境的气息。”
吴湘南沉声道：“数秒前，三只‘川’境神秘的气息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了。它们要么离开了，要么……”
他顿了顿，“要么就是被人杀死了。”
“很有可能。”陈牧野道，“除了炽天使的代理人身上散发的那一抹神威外；另一道，则是那位陌生神明亲临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那位神明出手，瞬间杀掉了三只‘川’境？”吴湘南沉吟片刻：
“很有可能。那祂的目的是什么？三只‘川’境很可能都是冲着炽天使代理人去的，那祂就是在保护这位代理人？”
“不清楚。”陈牧野道，“那位神明的气息已经从沧南消失，应该是离开了。
不管怎么样，今晚的老城区应该是暂时安全了。老赵，你去四周找找那三只神秘的尸体，然后让后勤打扫一下吧。”
“是！”
看着赵空城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去，祝九朝这才将【隐灯】熄灭。
这东西，还是在养老院的时候李毅飞再给她的，后来136小队那边事情一起接一起，【隐灯】就被暂时搁置在了祝九朝手中。
她也是刚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这玩意。
祝九朝微微动了动，鲜血沾在鞋底，有些黏腻，竟然让她有种再也抬不起腿的感觉。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场景一闪而过，她踩在堆成小山高的尸体上，头顶上高悬一轮血色孤月。
手上沾满鲜血，洗也洗不干净。
地平线上，还有更多的人冲过来。
神情愤恨，似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以前，好像杀过很多人。
“……祝九朝？祝九朝？”安卿鱼见她沉默许久，拍拍她的肩膀，却见祝九朝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安卿鱼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祝九朝，才没让她后背磕到地上，造成二次创伤。
他有些无奈：“你倒是告诉我你住哪儿再晕啊……”
这是祝九朝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似乎忘掉了 什么事，但很快，这点困惑就被无止境的疲惫冲散，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安卿鱼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赵空城回来。
眼看祝九朝后背上的伤隐隐有腐烂的趋势，安卿鱼最终放弃了等待，从口袋摸出手机，拨通急救电话。
“喂，这里有一个人，被动物抓伤了……什么动物？不清楚，我只是路过。出血量很大，已经昏迷了，地点在……”
————
祝九朝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熟悉的医院天花板。
同样的床位、同样的不幸、同样的昏迷。
祝九朝默默叹了口气。
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祝九朝循声看去，发现是红缨。
她的手臂和腹部都打了绷带，看样子也受了不轻的伤，此刻正躺在祝九朝隔壁床上呼呼大睡。
祝九朝慢慢坐起来，摸摸脖子、胸口和后背，发现所有伤口都已经被妥善处理好了，这才满意地靠在床头。
床头柜上放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和汤明安血液分析报告上的一模一样，只写了一句话：
“记得还我医药费。”
“……”
祝九朝心情复杂地放下纸条。
其实，她也没钱。
吴湘南推门走进来，看到祝九朝从床上坐起来，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醒了？吃点东西吧。”
祝九朝接过他手中打包的馄饨，打开吃了几口。
吴湘南看了她片刻，又道：“你从哪儿弄的一身伤？”
“神秘袭击。”祝九朝简单回答道，“已经被我杀死了，之后再详细说。”
不等吴湘南再次开口，祝九朝的目光移到那张纸条上，“医药费……”
“你有钱吗？”吴湘南反问一句，“当然是队里出钱。我已经把医药费转给送你来医院的那个学生了。
没事，不要担心费用问题，老实在医院里住着。”
“……”
安卿鱼这个奸商。
“说起来，你怎么会遇到神秘？”
吴湘南嘀咕一声，“不都应该被【假面】清理掉了吗？到现在也联系不上，难道是玩忽职守？他们不是那种人啊……”
四目相对一瞬，祝九朝忽然记起了自己昏迷前遗忘的事——
【假面】！！！！！
她从生物工厂离开之前，让【假面】在那等她来着！
此刻，生物工厂。
王面静静坐在椅子上，身前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梁颂，已经被月鬼敲晕过去了。
一个小队五个人，围成一个圈，将梁颂围在中间，面对面坐着，似乎正严肃地等待什么。
冷风吹过，孤单寂寞。
月鬼开口：“队长，咱们……是又被人耍了吗？都等了一夜了……”
蔷薇切了一声：“你加个‘又’是什么意思？只有你才会总被人耍吧？”
“就是就是。”天平立刻跟上，“笨蛋月鬼。”
“啧。”月鬼撇撇嘴，一指王面，“这次是队长的决定，可不关我事。”
“……”
王面站起身，将梁颂拎起来，“走吧，带上他，去沧南的守夜人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