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末转眸望向皇帝,见天子含笑颔首,心知这是招揽之意,当即抱拳:多谢陛下,谢过恭兄。
皇帝笑容愈深,显是对这答复极为满意。
零喜、零财此时凑过来揶揄道:大哥忒丢人,被林兄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若非林兄弟留手,你早趴下了!
放屁!你二人上阵也一样!零零恭涨红着脸反驳,他那轻功刁钻,内力又深,你们能讨到什么好?
三人笑闹间备好干粮。
皇帝用膳歇息后,队伍继续前行。
午后秋风渐凛,天色阴沉。
虽有零喜、零财挡风,皇帝仍冻得唇色发青,却倔强地挺直腰背。
林末瞥见此景,忽然开口提议——
陛下,天气渐寒。
我们五人同行太过显眼,不如到下个镇子购置马车,扮作护卫更便于行走,也能减少麻烦。林末提议道。
皇帝闻言略显迟疑,三位护卫也反应过来,纷纷附议。
最终皇帝点头应允:就按林末说的办。
不过说好的称呼要改,叫我黄三便是,免得暴露身份。
见皇帝应允,林末正要行动,却见零零恭投来感激的目光——他们久居皇城,对江湖事务确实生疏。我去前方探路,看看最近的镇子有多远能否购得马车。林末话音未落便纵身而去,其轻功之快令三位护卫惊叹不已。
然而探查并不顺利。
林末疾行二十余里未见人烟,正欲折返时忽见山林间升起炊烟。
循迹而去,发现一座荒郊客栈。
虽然想起那些江湖传说令他有些迟疑,但想到己方实力,便又放下心来。三爷,前方二十里外有间客栈,不如去歇脚补给?林末回来后向皇帝禀报。荒山野岭竟有客栈?皇帝兴致盎然,虽然脸色有些疲惫,但难掩好奇。
零零恭谨慎道:这客栈出现得蹊跷,怕是有诈。
林末笑道:以我们的实力,就算是黑店又何妨?正好让三爷好生休息,说不定还能买到马车。
思索片刻,零零恭也释然了——只要没有宗师坐镇,确实不足为惧。
不到两个时辰,那座略显破旧的客栈已遥遥在望。
这间两层高的木制客栈外,悬挂着一面被油烟熏得泛黄的白布招牌,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半掩的店门里,一个端着木盆的妇人正要出来泼水,瞧见林末一行人后慌忙缩回屋内。
片刻之后,那妇人满脸堆笑地迎出来:哎呀,诸位客官赶路辛苦了。
天寒地冻的,不如进屋喝碗热酒暖暖身子?
林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零零恭等人也暗中戒备,唯有年轻的皇帝兴奋不已——这场景简直和他偷看的那些江湖话本如出一辙。咳咳,这位娘子,皇帝清了清嗓子,先给我们筛十斤酒,切十斤熟牛肉,再宰只肥鸡。说着从腰间钱袋摸出个金元宝抛过去,不够再补。
妇人接住金元宝时眼睛一亮,殷勤地将众人引进店内。
零零喜和零零财交换了个眼神,而零零恭则望向林末请示。
林末眨了眨眼,示意他们带上行囊跟进去。
踏入昏暗的厅堂,妇人赶紧点上四盏油灯。
摇曳的火光中,林末故意把包裹不小心掉在地上,露出里头的金锭和银票。走江湖总要当心些,听说有些黑店专劫过往客商。他意有所指地说。
妇人倒吸一口凉气,朝旁边伙计使了个眼色。客官说笑了,我们这可是祖传的老字号。名叫小马的伙计麻利地端来茶水,随即被支开。
不消多时,妇人换了身大红纱裙回来。
轻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的肌肤,惹得皇帝目不转睛。
她顺势挨着皇帝坐下,几句露骨的说笑逗得少年天子开怀大笑。
林末摸出颗黑色药丸丢进茶壶。没规矩!头道茶是洗盏用的,这都不懂?他佯装恼怒地训斥道。
林万将通犀地龙丸扔进茶壶,故意摆出傲慢姿态,将先前伙计倒的五杯茶水尽数倾覆,重新斟满处理过的茶水。
那妇人见状松了口气,娇声道:客官,我们乡野村妇哪懂这些规矩,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这位爷您也请用茶,酒菜马上就上。她扭捏着将茶盏捧到皇帝面前。
皇帝略一点头,浅抿一口,恭喜财三人也随饮,却暗自运功封住经脉。
见五人饮毕,妇人神色骤变。
林万佯装头晕目眩,怒斥:你这 竟在茶里下...话未说完便瘫倒桌案。
正搂着妇人的皇帝尚未回神,忽觉桌下劲风袭至,当即昏厥。
恭喜财三人对视一眼,零零恭起身:毒妇...踉跄两步轰然倒地。
零零喜地瞪眼,未及出声便已昏沉。
零零财为求逼真,歪歪斜斜撞翻木凳,正砸在零零喜腿上。
转眼五人皆,妇人得意拍掌,后厨应声走出两名伙计,一肥壮一瘦削。五个蠢货也配吃老娘豆腐?这细皮嫩肉的小公子,正好作黄牛肉卖。她摩挲着皇帝面颊,又拽起林万下巴:这般俊朗的后生,可许久未见了。
胖伙计抬人时讥笑:掌柜回来怕要闹腾。妇人甩动长发不屑道:没用的废物也配管我?若非祖传家业,他能在镇上花天酒地?把人拖去料理干净,全当水牛卖!忽瞥见林万行囊,翻开竟是四锭金元宝并十数银锭,杂着银票不下千两,顿时瞳仁发直。看不出来你个小白脸还挺有钱。
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倒让老娘舍不得把你剁成肉馅,不如先陪老娘快活快活。
老板娘伸手就要拽林末的衣领,谁知一提之下竟如撼山岳。
这看似文弱的书生却似有千斤重,任她如何使劲都纹丝不动。怪事,这小白脸看着弱不禁风,怎会这般沉重?怕是足有数百斤。老板娘惊疑不定地松开手,正要凑近细看,却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眸。她吓得连连后退,抄起门闩就砸:好个贼囚,竟敢装死!
这一棍势大力沉,带着破空之声。
老板娘自信能打碎对方天灵盖,嘴角已扬起狞笑。
不料木棍在离林末三尺处骤停,任凭她青筋暴起也再难压下分毫。知人知面不知心。林末指尖轻弹,一道白虹贯空而过,既是蛇蝎心肠,今日便送你往生。
老板娘额前倏现血洞,踉跄着抓向虚空,终是轰然倒地。
店小二连滚带爬往后躲,胖伙计却目露凶光。
未及动作,忽见原本昏迷的熊掌柜暴起发难,咔嚓扭断了他脖子。
被点穴的皇帝将一切听得分明,此刻颤声问道:林爱卿,我大明子民怎如此凶残?这与奏章里说的淳朴百姓...
陛下明鉴,稗草丛中总有败穗。林末拂袖道,这等蟊贼不愿躬耕,专事掠夺他人血肉。
正需严刑峻法震慑,方显我大明律法森严。
林万这番话让皇帝神色稍霁,他垂眸望向那个吓得面无人色的茶肆伙计。
那跑堂的双目圆睁,浑身战栗如筛糠。陛......下这个只在茶馆说书人口中听过的尊称,此刻竟活生生出现在面前。
难道他们今日 的肥羊,竟是九五至尊?
饶命! 开恩啊!
伙计如梦初醒,疯狂叩首求饶。
前额砸在青砖上血肉模糊也浑然不觉,只想求得一线生机。这......
皇帝略显踟躇。
若是方才就地格杀反倒干脆,现下这厮哀求得凄惨,若置之不理又显冷酷。尔等草菅人命时可曾手下留情?谁不是爹生娘养的?那些枉死之人可有机会讨饶?
林万字字如刀,彻底断了对方生路。
那伙计抖若秋蝉,嘶声哭嚎:
大人开恩!小的知道他们藏银之处!这些年劫掠的行商钱财都藏在......
待会儿掌柜的去镇上采买归来,小的愿将他诱来伏诛!
语无伦次的伙计已然心智全失。
皇帝蹙眉望向林万,这般丑态令他颇为不适。
林万却微微摇头。
荒郊野店能有什么高手?观那妇人作派,掌柜武功怕还不如她。
当即对零零恭使了个眼色。
零零恭狞笑着上前,一掌震碎其心脉。
厅堂内横陈三具尸首,血腥气熏得皇帝胃里翻腾。
为维持天威,仍强撑着端坐。
雾零恭等人连忙拖走尸身掩埋。
但后厨飘来的腐臭仍挥之不去。
林万料定后厨必是屠宰场,拦住欲往探究的皇帝,独自行去。
眼前景象果然骇人:
血水横流的木盆里堆着白骨,案板上躺着半截断臂。
油污翻涌的桶中泡着不明脏器。
巡视间忽见角落青石板异常干净,缝隙间渗出丝丝阴风。
正欲探查,外间传来零零恭的呼声:
林大人!掌柜的半道折返已被击毙。
圣驾催着启程了!
林万充耳不闻,足尖发力挑开石板——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林末胃里一阵翻腾。恭哥...你们留两人保护陛下,剩下两人随我进去查看。”
林末强忍不适说道。
零零恭虽感疑惑,但仍让零零财守在原地,自己带着零零喜跟了进去。
后厨内的景象让二人瞳孔骤缩,眼中血丝渐起,恨不得将已死的歹徒碎尸万段。大明治下竟有这般丧尽天良之徒!”
零零恭咬得牙关作响,“千刀万剐都难消此恨!”
若那伙贼人尚在眼前,他定要用最残酷的手段使其求生不得。人心之恶防不胜防。”
林末指向地面,“此处血腥气最重,应是他们存放的地方。
若还有活口...”
三人跃入地窖,落地无声。
下方空间竟比客栈还宽敞,显非一人之功。
五个浸着残肢的大木桶赫然在目,铁钩上悬挂的尸首圆睁双目,远处隔间传出抱怨声:
“不是说了等会儿再处理?催什么催!”
零零恭如铁塔般踏向声源,片刻后惨叫迭起。
一刻钟后,他赤红着眼返回,无人询问过程——这修罗场连佛陀见了都要动怒。
重返地面时,众人面色凝重。
江湖手段对平民而言太过凶险,这荒郊野店不知吞噬了多少性命。下面...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