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歪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周不言的心湖,激起层层寒意。炼制的黑煞尸、被封印的影娘、来自苗寨的哑巴少年……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庞大而危险的阴谋,而自己似乎无意中撞破了冰山一角。
“苗寨的人?”周不言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小兄弟,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是哪个寨子的?怎么会被人关在那里?”
少年阿巴听到“苗寨”二字,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他拼命摇头,双手胡乱地比划着,指向来的方向,又做出砍杀的动作,最后捂住自己的眼睛,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悲鸣。
“好了好了,先别问了!”罗小蔓看不下去了,蹲下来轻轻拍着阿巴的背,瞪了周不言和自家爷爷一眼,“没看他都快吓疯了吗?先看看他的伤!还有你,”她转向周不言,指了指他的后背,“你后面衣服都破了,还在渗血呢!”
经她提醒,周不言才感觉到后背伤口火辣辣的疼痛越发清晰。之前精神高度紧张尚不觉得,此刻松懈下来,顿觉痛楚难当,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
罗老歪也皱紧了眉头,凑近看了看周不言的后背,又看了看阿巴血肉模糊的手腕脚踝,沉声道:“伤口沾了尸毒和阴煞之气,不及时处理,轻则溃烂重病,重则邪气入体,麻烦得很。”他摸了摸自己的布袋,咂咂嘴,“老夫带的药粉对付寻常尸毒还行,但这黑煞尸的毒煞混合,怕是效力不足。”
周不言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道:“老丈不必担心,晚辈略通医道,身上也带了些药材。可否借火光一用?”他指了指罗老歪刚刚点燃的一小簇防水火折子的微光。
罗老歪挑眉,将火折子递近了些:“哦?你还会治这个?小子,你这身本事杂得很啊。”
周不言不再多言,快速打开药箱。他的药箱虽然不大,却内分多层,井然有序。他先取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罗小蔓:“罗姑娘,麻烦你,用这里面的清水先帮这位小兄弟清洗一下伤口,要彻底,务必把污血和腐肉都洗掉。”
他又拿出另一个玉盒,里面是乳白色的药膏,“清洗完后,把这个‘生肌玉露膏’涂在他的伤口上,可以解毒生肌。”这药膏是他用多种珍贵药材秘制而成,疗效极佳。
罗小蔓接过东西,好奇地看了看,也不多问,立刻手脚麻利地开始帮阿巴处理伤口。阿巴起初有些抗拒,但或许感受到罗小蔓并无恶意,药膏敷上后又传来清凉止痛的感觉,便渐渐安静下来,只是身体仍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安排完阿巴,周不言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后背自己难以操作,他索性对罗老歪道:“老丈,可否劳您驾,帮晚辈看看后背伤势?需以银针逼出毒血,再行敷药。”
罗老歪倒是爽快,接过火折子:“转过去让老夫瞧瞧。”
周不言转过身,褪下破损的上衣,露出后背。只见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斜贯在他的肩胛骨下方,伤口皮肉翻卷,边缘已经变成了不祥的青黑色,丝丝黑气正在缓缓向周围肌肉侵蚀,看上去触目惊心。
“嘶……好厉害的尸毒!”罗老歪倒吸一口凉气,“你这后生,忍耐力倒是惊人。这伤换个人早趴下了!丫头,弄完了没?快过来举着火!”
罗小蔓刚给阿巴包扎好手腕,闻声赶紧过来,举着火折子,看到周不言后背的伤口,也吓得小脸一白:“天哪,这么严重!”
“无妨,还来得及。”周不言声音依旧平静。他取出银针包,手指捻起一根最长的三棱针,在火折子上灼烧消毒,同时对罗老歪道:“老丈,待会儿我下针逼毒,可能会有些黑血溅出,小心沾染。”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体内那微薄的道炁再次运转,汇聚于指尖。只见他手腕一抖,动作快如闪电,三棱针精准地刺入伤口周围几处大穴!
针入肌肤,周不言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手法极其稳定,或捻或提,或弹或摇,以气御针,引导着自身道炁透过银针进入伤口,强行逼赶那侵入的尸毒煞气。
嗤……
一股股散发着恶臭的黑红色毒血,顺着银针和伤口被逼了出来,滴落在泥地上,竟发出轻微的腐蚀声响!
罗老歪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眼中精光闪烁,忍不住低声惊叹:“好精妙的针法!以气度穴,逼毒外泄……这不仅是医术,已然近乎道法了!小子,你师父到底是谁?”
周不言全神贯注,无暇回答。直到流出的血液逐渐转为鲜红色,伤口周围的青黑色也慢慢褪去,他才迅速起针。又取出金疮药和另一种专门化解尸毒的紫色药粉,混合后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布条紧紧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好了很多,背后的剧痛也减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舒适的感觉。
“多谢老丈相助。”周不言穿上衣服,郑重向罗老歪道谢。
罗老歪摆摆手,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不必谢我。老夫倒是好奇,你年纪轻轻,这手医术和临危不乱的心性,绝非普通游方郎中能比。还有你那符箓……你小子,身上的秘密不少啊。”
周不言苦笑一下,正要开口,忽然,一旁一直安静下来的阿巴猛地抬起头,鼻子用力地抽动了几下,然后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一把抓住身旁罗小蔓的胳膊,另一只手指着密林深处的黑暗,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嗬嗬”声!
“怎么了?阿巴?”罗小蔓被他吓了一跳。
罗老歪和周不言也立刻警觉起来,顺着阿巴指的方向望去。
风雨声中,似乎隐隐传来了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雨的簌簌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穿过密林,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而且,不止一个!
罗老歪脸色猛地一沉,侧耳倾听片刻,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不好!是尸傀!数量不少!妈的,肯定是冲着小哑巴和这小子来的!阴魂不散!”
他猛地站起身,对周不言和罗小蔓急声道:“快!灭了火!带上小哑巴,跟我走!这地方不能待了!”
周不言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刚出狼窝,又入虎穴?那些追杀者,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