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奇异甜香极其淡薄,混合在义庄固有的霉味和腥臭中,几乎难以察觉。周不言和月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面可能有问题的墙壁上,并未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周不言用手仔细摸索着那块发出空响的砖石边缘,试图找到机关。月泠则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尤其是身后言芷的动静。
言芷依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
忽然,周不言感觉指尖触碰到一个极细微的凸起。他心中一动,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从墙壁内部传来。紧接着,那面墙壁竟然无声无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漆黑洞口!一股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腥臭和药味混合着阴冷的气息,从洞中扑面而来!
找到了!
周不言和月泠心中一喜,正欲上前查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周不言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头晕目眩,四肢有些发软,丹田内那点微薄的道炁竟然运转滞涩起来!旁边的月泠也是身体微微一晃,脸色骤变,猛地捂住口鼻!
“不好!是‘酥魂散’!”月泠惊骇出声,目光猛地射向身后的言芷!
只见言芷脸上那冰冷的伪装终于彻底撕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计谋得逞的残忍和快意。她缓缓从怀中取出一颗散发着清冽气息的药丸含入口中,冷笑道:“现在才发现?晚了!这特制的酥魂散无色无味,能封闭道炁,麻痹神魂,可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
她竟然早就暗中下了毒!那捏碎的黑色药丸就是毒源!
“为什么?!言芷师姐!你也是言家子弟!”周不言强忍着眩晕和无力感,厉声质问,同时暗中尝试调动那枚祖令的力量,却发现祖令似乎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干扰,反应迟钝。
“言家?哼!”言芷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恨意,“一个迂腐、没落、只会固守陈规的家族,有什么值得效忠的?黑苗寨乌部才能给我更强的力量,更高的地位!至于你们……乖乖成为‘圣尸’苏醒的祭品吧!”
圣尸?她指的是那具古战尸?果然是她和乌部里应外合!
话音未落,言芷手腕一翻,一柄淬着绿光的短剑已然在手,身法如电,直刺向中毒较深、行动已然迟缓的月泠!她打算先除掉威胁较大的月泠!
月泠虽中了酥魂散,但常年与毒物打交道,抗性较高,她猛地咬破舌尖,借助剧痛刺激精神,身体向后急退,同时袖中滑出数根银针射向言芷!
叮叮当当!
言芷短剑挥舞,轻易格飞银针,攻势不减!
“你的对手是我!”周不言怒吼一声,不顾体内毒素蔓延,强行催动那一点点残存的神农气,抓起地上一根腐朽的桌腿,灌注微薄力量,砸向言芷后心!他虽无法动用道法,但武技根基还在。
言芷不得不回身格挡。
砰!
桌腿被短剑轻易削断,但周不言的悍不畏死也为月泠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月泠趁机从腰间掏出一个竹筒,猛地砸在地上!
噗!
一大股浓密的、带着刺鼻辛辣味的紫色烟雾瞬间爆开,迅速弥漫整个大堂,不仅遮挡了视线,那辛辣气味更是强烈刺激着人的眼睛和呼吸道!
“咳咳!雕虫小技!”言芷被烟雾呛得连连咳嗽,动作一滞。
“走!进密道!”月泠一把拉住周不言,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个刚刚开启的漆黑洞口!
言芷见状,怒喝一声,屏住呼吸,也紧跟着冲了进去!她绝不能让两人逃脱!
密道内一片漆黑,陡峭向下,台阶湿滑。周不言和月泠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向下狂奔。身后言芷的脚步声和怒喝声紧追不舍。
酥魂散的药力在不断发作,两人的速度越来越慢,视线开始模糊,身体越来越沉重。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就在这时,周不言怀中的那个罗盘,再次剧烈震动起来,并且散发出微弱的、温热的光芒,似乎在与下方的某种东西产生强烈的共鸣!
借着这微弱的光芒,周不言勉强能看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相对宽敞的地下空间。空气中那股腥臭和药味更加浓烈,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无数虫豸蠕动爬行的窸窣声,令人毛骨悚然。
前方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些巨大的、如同蚕茧般的黑影悬挂着,还有一些类似祭坛的轮廓,上面似乎摆放着各种器皿和草药。
这里果然就是黑苗寨乌部的一处秘密据点!
“在那里!别让他们跑了!”言芷的声音已经从后方不远处传来!
周不言和月泠心中焦急,正无路可逃之际,周不言手中的罗盘光芒忽然指向左侧墙壁的一处凹陷!
那凹陷处,赫然放着一口黑漆漆的、比寻常棺材要大上一圈的铁皮棺材!棺材盖上,落满了灰尘,似乎很久没人动过。
绝境之下,别无选择!周不言和月泠对视一眼,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推开那沉重的棺材盖,然后毫不犹豫地翻身躲了进去,又从里面奋力将棺盖拉合!
就在棺盖合拢的瞬间,言芷的身影冲到了棺材前!
她看着这口突然出现的铁皮棺材,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但随即被狠戾取代。她用力推了推棺盖,发现从外面被卡死了。
“哼!以为躲进棺材里就能逃过一劫?真是自寻死路!”言芷冷笑一声,并未立刻强行开棺,而是从怀中取出几张黑色的符箓,迅速贴在棺材四周。
“好好享受吧!等我把外面的麻烦处理掉,再来好好炮制你们!”她阴冷地丢下一句话,脚步声似乎向着来路走去,她似乎要去处理可能追踪而来的其他言家弟子,或者启动什么机关。
棺材内一片漆黑,空间狭小,充满了陈腐和铁锈的气息。周不言和月泠紧紧挤在一起,都能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和压抑的喘息。
酥魂散的药力让他们浑身无力,意识昏沉。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们保持清醒。
“她……她走了吗?”月泠声音微弱地问道。
“好像……暂时走了……”周不言艰难地回答,他试图运转神农气逼毒,但收效甚微。
就在这时,周不言的手指无意间触摸到棺材内壁。那内壁触手冰凉,但却并不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道深深的、凌乱的……抓痕?!
他心中猛地一凛!急忙借着怀中罗盘微弱的光芒看向内壁!
只见棺材内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抓痕!那抓痕深可见底,边缘粗糙,仿佛是什么东西在极度痛苦和绝望中,用指甲生生抠挖出来的!有些抓痕里,甚至还残留着暗黑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这些抓痕之间,还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字迹,似乎是用指甲蘸血书写而成!
“放我出去……”、“好痛……”、“虫子……好多虫子……”、“乌辰……你不得好死……!”……
字迹扭曲,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恐惧和诅咒!
乌辰?这似乎是个人名?
周不言和月泠看得浑身发冷,这口棺材,根本不是什么庇护所,而是一个可怕的囚笼和刑场!曾经有人被活生生关在这里面,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最终惨死!
而那个名字——乌辰!很可能就是乌部的某个重要人物!
“这……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月泠的声音带着颤抖。
周不言强压下心中的寒意,仔细辨认着那些血字。忽然,他在棺材盖的内侧,看到了一行稍微清晰一些、似乎是用最后力气刻下的遗言:
“癸亥七卯……噬心……母巢在……祭坛下……阻止……他们……”
癸亥七卯!这个日期再次出现!噬心母巢?难道这里就是培育“噬心蛊”母虫的地方?!祭坛下?难道还有更深层的秘密?
就在他们试图解读这惊人信息时,棺材外,忽然传来了言芷的声音,似乎正在和什么人说话!语气竟然带着一丝恭敬和畏惧!
“您怎么亲自来了?……两个小虫子而已,已经困在‘虫棺’里了,插翅难飞……是,属下明白,绝不会耽误‘圣尸’的苏醒仪式……祭品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圣尸苏醒仪式?!祭品?!
周不言和月泠心中骇然!乌部的重要人物竟然亲自来了!而且马上就要进行某种可怕的仪式!
紧接着,一阵沉闷的、仿佛巨石移动的声音从棺材外传来,伴随着更加浓郁的腥气和一种奇异的、仿佛吟唱般的咒文声!
仪式似乎开始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
周不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再次咬破早已伤痕累累的舌尖,一口真阳溅喷在怀中的祖令之上!同时,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疯狂注入其中!
“老祖助我!!”
他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
嗡!!!
祖令上的那颗暗红色宝石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股浩瀚、威严、如同言家老祖亲临般的强大力量瞬间爆发开来,冲破了酥魂散的部分禁锢!
周不言借此力量,猛地一拳轰向棺材盖!
轰隆!!
巨响声中,那沉重的、被符箓封印的铁皮棺材盖,竟然被他一拳轰飞了出去!
刺眼的光芒和浓烈的腥臭涌入棺材!
周不言和月泠挣扎着爬出棺材,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目瞪口呆!
只见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中央。石窟四周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蜂巢般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蠕动着密密麻麻、色彩斑斓的可怕蛊虫!而石窟中心,是一个用黑色石头垒砌的、燃烧着绿色火焰的祭坛!
祭坛上,捆绑着几个昏迷不醒的活人祭品!而言芷,正恭敬地跪在一个身穿繁复黑色苗袍、背对着他们的身影之后!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苍白、英俊却带着邪异气息的年轻男子的脸。他手中,正托着一个不断跳动、如同心脏般的黑色肉瘤——那正是噬心蛊的母虫!
看到周不言和月泠竟然破棺而出,言芷脸色大变。而那邪异青年,眼中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玩味的笑容。
“哦?竟然能挣脱虫棺和酥魂散?倒是小瞧了你们这些言家的废物了。”
他的目光落在周不言手中光芒尚未消散的祖令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言家祖令?好东西……可惜,落在你们手里,真是明珠蒙尘。”
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母虫,语气变得阴冷:“不过也好,正好用你们的精血和魂魄,作为圣尸苏醒的最后祭品!”
随着他话音落下,四周墙壁孔洞中的无数蛊虫,如同得到了命令般,如同潮水般涌出,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从四面八方扑向周不言和月泠!
与此同时,祭坛上的绿色火焰猛地高涨!
绝境,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