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坐在葬兵渊对岸冰冷的岩石上,我们几个人如同刚从噩梦中惊醒,却又无比清醒地知道,那深渊下的凝视并非梦境。空气里还残留着那股源自灵魂层面的威压余韵,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铁锈味和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咳咳……”我猛地咳嗽起来,心口处被自己刺出的伤口再次渗出血迹,染红了苏浅浅匆忙按上来的布料。魂力的过度透支,让我的视野边缘依旧闪烁着不祥的黑斑,意识像是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林逸!撑住!”苏浅浅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力压抑的恐慌,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止血,却发现我体内的生机正在如同退潮般流逝。本源耗损,魂力枯竭,这已经不是普通伤势,而是修行根基的动摇。
石猛沉默地将熊坤的遗体轻轻放下,检查了一下捆绑的绳索,然后走到我身边。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那双沾满血污和尘土的、依旧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大手,按在我后心处。一股微弱却异常灼热的气血之力,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中最后一点余温,缓缓渡入我几乎冰凉的经脉。
他在用他自己也所剩无几的本源,强行吊住我的一口气。
韩立挣扎着站起,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葬兵渊的对岸并非安全区,依旧是镇魔司遗迹的外围,谁也不知道黑暗中还潜伏着什么。他捡起地上一根断裂的、不知是哪个朝代的长矛残杆,紧紧握在手中,充当临时的武器和拐杖。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马教授扶着岩壁,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保持着学者的冷静,“我们的状态太差了,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
他的话没说完,但我们都懂。现在的我们,脆弱得不堪一击。
休整了不到一刻钟,几乎是凭借着一股不愿倒下的意志,我们再次启程。石猛重新背起熊坤,韩立在前开路,苏浅浅和马教授一左一右几乎是将我架起来,沿着记忆中通往地面的狭窄甬道,踉跄前行。
这条向上的路,比来时感觉更加漫长和艰难。身体的疲惫与伤痛尚在其次,那种精神上被彻底洗礼后的创伤,以及对于未知前路的惶惑,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猛子,”韩立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地打破沉默,“你刚才……在下面,感觉到什么没有?”他问的是深渊凝视时,石猛身上那一闪而过的、被“确认”的异样。
石猛脚步顿了顿,背脊似乎更加僵硬了几分。他沉默了好几秒,才用一种极其压抑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回答:“……很熟悉……也很……讨厌。”
他无法具体描述,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如同遇到天敌般的本能悸动,混杂着被强行唤醒的、属于“古魔后裔”的某些破碎印记。这感觉让他恐惧,更让他对自己这具身体产生了深深的厌恶与排斥。
通道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我们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回荡。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不是地下溶洞的磷光,也不是鬼火的幽绿,而是……自然的、微弱的天光!
“是出口!”苏浅浅惊喜地低呼,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
希望如同强心剂,让我们几乎枯竭的身体又生出了一丝力气,加快脚步向那光亮处奔去。
然而,当我们终于踉跄着冲出洞口,重新呼吸到带着草木泥土气息的、冰冷的山间空气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我们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出口并非我们来时的地方。这里是一片陌生的山坳,四周是茂密的、在夜色中显得黑沉沉的原始森林。远处,城市的人间灯火如同遥不可及的星河。
而我们此刻所在的洞口附近,明显有 recent 人工活动的痕迹——散落的烟头,几串杂乱无章的脚印,甚至还有车辙印!
最关键的是,在我们冲出洞口不到三十秒,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就从侧前方的树林中猛地射出,精准地笼罩了我们!
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带着四五名同样装束、手持制式武器的人员,从黑暗中迅速围了上来,动作干练,配合默契,绝非幽冥堂那种乌合之众。
那为首的男人目光如同扫描仪,迅速掠过我们这群伤痕累累、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难民,尤其是在昏迷的我和石猛背上的熊坤遗体上停留了片刻,最后定格在我因为虚弱而无法掩饰、自然垂落的手腕上——那里,之前战斗时,蟠龙佩曾滑出袖口,虽然已被我下意识塞回,但一丝残留的、非同寻常的温润气息,似乎未能完全瞒过对方的感知。
他抬起手,示意手下保持警戒,自己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一种……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笃定:
“林逸先生?我们奉命在此接应。请跟我们走一趟。”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句话让我们的心彻底跌入谷底,
“关于‘镇魔司’,以及你们在里面看到、遇到的一切,我们需要最详细的报告。另外……”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石猛,“这位石猛先生的身体状况,也需要进行全面的‘评估’。”
来接我们的,不是救护车,而是……官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