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徐堰彬给出的理由只字未提挽回颜面之事,但徐骁如此安排,用意不言自明。
若仅为接回两位千金,徐骁断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李锛心头涌起暖意。
尚未谋面,徐骁就这般维护于他,看来承诺倾尽北凉之力助他成就陆地剑仙之事,必定言出必行。
明白,明白!一切听从徐将军安排。
李锛点头应允。
多谢先生体谅!徐堰彬抱拳致意,随即向大雪龙骑高声下令:启程江南!
目睹此景,端木蓉等人神色微妙。
就连正在摆弄天机床的徐凤年,也流露出几分复杂情绪。
两万大雪龙骑与陆地神仙共同护驾,这般排场连大离皇蒂都未曾有过。
能得此殊荣者,普天之下寥寥无几。
徐奉年转念想到自己也能跟着沾光,心里才舒坦了些。
徽山牯牛降大雪坪上,轩辕敬城目送远去的铁骑,转头询问李纯罡:前辈当真无碍?
有陆地神仙与两万精骑护卫,赵皇巢岂敢造次。
李纯罡扫了眼龙虎山方向。
我忧心的并非赵皇巢。
轩辕敬城蹙眉,而是赵家天子。
那位更不足为虑。
李纯罡眯起眼睛,徽山之事传入皇宫,他只怕正忙着思量如何安抚徐骁。
不过——话锋一转,他那几位兄弟未必安分。
莫非会假传圣旨拦截铁骑,挑拨徐骁与大离?
这些年他们本就不服管教,如此良机岂会错过。
李纯罡见对方神色凝重,又宽慰道:徐骁既敢调兵南下,必已留有后手。
那瘸子表面粗豪,实则算无遗策。
轩辕敬城仍难展眉。
徽山残局你自能料理,我们也该告辞了。
李纯罡揽着绿袍女子说道。
恭送二位前辈。
轩辕敬城执礼相送。
送别李纯罡与绿袍儿后,轩辕敬城稍作迟疑,随即转身奔向大雪龙骑的队列。
李纯罡立于徽山外围,目送轩辕敬城远去,嘴角泛起讥诮:这书呆子果然去追他女儿了。
你要跟去?绿袍儿询问。
不必!李纯罡断然摆手,眼下已有两位陆地神仙在场,我们往上阴学宫。
上阴学宫?
取剑。
李锛目光投向远方。
当年自斩妖台败退时,他的佩剑被上阴学宫所得,如今重出江湖,自当取回故物。
依你。
绿袍儿温顺应允。
日影西斜,李锛率部赶至青州地界。
这座以青泥墨宝闻名大离的城池,出人意料地未对来军设防。
青州守备非但未加戒备,反而遣人犒军,邀其入城休整。
安顿好大雪龙骑,众人便装入城。
徐奉年忽驻足凝望城中巍峨的白玉观音像,轻声呢喃:真像......
像什么?李锛不解。
王妃。
徐堰彬点破。
李锛恍然——这尊违制而立的巨像,竟与北凉王妃容貌神似。
青州守备与北凉有何关联?
李锛出言询问。
徐堰彬答道:青州守备王蒙乃本地豪商王泉林之子,其父当年是王爷麾下马夫,乃北凉旧部。
不想北凉在青州竟有此等渊源!李锛挑眉道,此番青州如此大张旗鼓相迎,岂非暴露与北凉的关系?就不怕朝廷秋后算账?
虽不识王泉林,但李锛觉得这般重情重义之人若因此丧命,实在可惜。
王家将随我们同赴北凉。
徐堰彬淡然回应。
李锛恍然,原来大雪龙骑改道另有深意。
不过这终究是北凉内务,与他无关。
此行为求颜面,平安抵达北凉便足矣。
北凉鱼鼓营老兵王泉林,拜见世子!
忽见一富态老者拦路跪拜,正是青州首富王泉林,昔年徐骁帐前马夫。
徐奉年连忙下马相扶,继而引见众人。
当听到卫庄、端木蓉、紫女等江湖豪杰名号时,王泉林惊得目瞪口呆。
待引见至李锛,王泉林更是肃然起敬——徐大将军特意来信嘱咐,须以超越世子的规格款待这位大离神医,足见其分量。
久闻李神医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近来江湖处处流传您的事迹,今日终得瞻仰风采。
王泉林恭敬作揖。
虚名而已,岂敢与王先生相提并论。
先生富甲一方,在大离商贾中名列前茅,才是真正的高人。
李锛谦逊回礼。
李锛颇为欣赏这位重情重义的北凉老将,想到日后还要在北凉共事,便放下了身段。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抬举,不多时便觉相见恨晚,惺惺相惜。
这番情景,让在场众人颇感无奈,就连徐奉年几次想插话,都找不到机会。
他心中暗恼,本该属于自己的风头,如今全被李锛抢了去。
直到晚宴时分,局面才稍有缓和,但王泉林仍主要与李锛攀谈。
酒过三巡,王泉林愈发欣赏李锛,甚至当场提议要将女儿许配给他。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不可不可,王老哥,婚姻大事岂能勉强?还是该由年轻人自己决定。
”李锛连忙推辞。
他身边已有端木蓉、轩辕青锋、紫女等佳人相伴,何须再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富家女?
况且,王泉林相貌粗犷,女儿又怎及得上紫女她们天生丽质?
他可不打算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李老弟说得在理,强求不得,罢了罢了,来,继续喝酒!”王泉林举杯掩饰失落。
两人继续畅饮,酒至微醺,李锛离席至后院回廊,望着皎洁明月,不禁吟诗一首: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
一百
话音落下,廊间款步走出一位娴静女子,柔声问道:
公子可是徽山人士?
正是!
看清女子面容时,李锛眸光骤亮,心口怦然:在下李锛,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他心尖微颤,
这厮当真禽兽不如!
三十四、王初东之请
王初东见过李公子。
少女盈盈施礼。
初东,初东,好生雅致的名字!
李锛低声赞叹。
李公子谬赞了。
锛字如旭日初升,公子的名讳才更胜一筹。
王初东以袖掩唇。
岂敢与姑娘相较。
初东姑娘也通诗书?
李锛笑问。
家中父母拘得紧,终日与诗书为伴,倒读出了几分趣味。
王初东坦言。
读书本是雅事。
古人云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车马多如簇。
李锛应和道。
偏有人认定女子无才便是德,说闺阁女子合该钻研针黹。
王初东蹙眉。
何必与庸人计较?当年亦有人劝我莫要固执己见,我向来置若罔闻。
李锛正色道:但行己路,莫问前程。
姑娘以为如何?
公子此言在理。
王初东郑重点头。
这般时辰未歇息,姑娘可是要往前厅办事?
李锛探问。
正是。
听闻徽山来了位神医,恰与公子同名。
王初东面露愁容。
倒与我有旧,姑娘寻他何事?
李锛接话道。
家母缠绵病榻半年有余,遍访名医未见起色。
如今即将启程北上,我实在担忧母亲经不起舟车劳顿。
因此想请那位公子为家母诊治!
只是家父不许我打扰客人,所以想先去看看那位神医是否好相与。
王初东面露愁容。
姑娘觉得我好说话吗?
李锛反问。
李公子自然是极好说话的。
王初东连忙点头。
若姑娘不介意诸多忌讳,不妨带我去见令堂,容我为其诊治。
李锛话音刚落。
王初东故作惊讶:先生莫非就是徽山神医李锛?
那副神情,着实矫揉造作。
正是。
李锛淡淡道:姑娘不是早就认出在下了么?
果然瞒不过先生法眼。
还望先生见谅,小女子实在担心贸然相求会被拒绝,难免难堪。
王初东双颊绯红,略显窘迫。
现在觉得如何?
李锛问道。
如今觉得先生和蔼可亲。
王初东如实作答。
请带路。
前往后院的路上,二人言笑晏晏,关系愈发亲近。
不多时,李锛便来到王夫人居住的院落。
尚未进门,便听得阵阵咳嗽声传来。
李锛眉头微蹙,听这咳声,病情恐怕不容乐观。
请先生稍候。
王初东歉然示意,独自入内禀明。
片刻后,得到应允的王初东便引李锛入内。
厢房内,一位妇人倚卧病榻,面容枯槁,双颊凹陷,神色萎顿。
有劳...咳咳...先生了...咳咳!
妇人艰难开口。
夫人,冒犯了!
李锛双指轻搭妇人腕间,凝神诊脉。
片刻后,他眉头微蹙,神色渐沉。
先生,家母情况如何?王初东急切询问。
且请王兄前来,再详述病情。
李锛沉声道。
莫非家母......王初东声音发颤。
莫慌。
李锛摆手,只是有些事需与令尊商议。
不多时,王泉林匆匆赶来,徐奉年等人亦随之前来。
贤弟,深夜劳烦,实在过意不去。
王泉林紧握李锛双手,都怪小女莽撞,改日定当严加管教。
王兄言重,行医济世乃分内之事。
李锛淡然应答。
改日定要与贤 ** 饮几杯。
王泉林话锋一转,不知内子......
此症可治。
李锛正色道,但此番病根,恐非寻常。
此话怎讲?王泉林面露疑惑。
夫人此症,实乃遭人暗算所致。
王初东闻言大惊,徐奉年等人亦神色骤变。
贤弟此言当真?王泉林沉声问道。
千真万确。
李锛环视众人,将王泉林引至一旁,低声道......
“大哥,嫂子中的毒极为罕见,只有大离皇朝的密探才会使用,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王泉林额头渗出冷汗,李锛的话分明在暗示——王家混入了大离王朝的细作!
若此事传入王爷耳中……
后果不堪设想。
“大哥最好尽快在青州解决此事,一旦拖到北凉,恐怕就来不及了。
”李锛低声提醒。
“放心,我心中有数。
”王泉林沉声应下。
不远处,徐堰彬眉梢微动,徐奉年目光一闪。
以他们的宗师修为,李锛与王泉林的私语清晰可闻。
但二人并未插手——
这终究是王家的家务事。
“多谢老弟为内人诊治。
”王泉林高声结束了密谈。
“大哥不必客气,我这就开一副药方,连服几日便可痊愈,只是需在此多留几天。
”李锛说着看向徐奉年,“世子,可否行个方便?”
“先生开口,自然无妨。
”徐奉年爽快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