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浪如雷,径直穿透风雪,在大雪坪上炸响,清晰传入李纯罡与李锛耳中。
李锛眉峰微蹙,气运金连之事浮上心头。
龙虎山竟能请动大离皇蒂出面?
李纯罡捻须轻笑:那气运金连本就是赵家之物,如今不过讨个说法,何来替人出头之说。
总不至于取我性命?
难说。
李纯罡眼中精光闪动,赵家这位看似宽宏,实则锱铢必较。
你动了人家珍宝,岂能轻易揭过?
这是冲我一人而来?李锛忽而冷笑,徐奉年身为北凉世子,赵家皇蒂再厌恶徐家父子,也得忌惮三十万铁骑。
看来这霉头,只能由我来触。
总算没蠢到家。
李纯罡颔首,不过今日倒不会取你性命。
若要杀你,何必大张旗鼓来徽山宣旨?
依老夫看,不过是要你向龙虎山赔罪,再召你入朝为官。
这般既全了颜面,又得了实惠。
李锛闻言嗤之以鼻:好个 ** 心术!可惜谁稀罕这般施舍?
江湖中多的是人将朝廷敕封视若珍宝。
李纯罡意味深长道,既能快速积累声望,又可抬高江湖地位。
此番天子亲遣使臣,想必给你的官职不会太低。
呵,当谁看得上这些虚名。
李锛随意挥了挥手,继续与李纯罡论剑,对山脚下来传旨的太监置若罔闻。
日影西斜时,轩辕敬城踏雪而来。
怎么?来当说客的?李纯罡语气不善。
徽山毕竟在大离疆土之内。
轩辕敬城面露难色。
你这陆地神仙当得窝囊。
李纯罡嗤笑一声,转头对李锛道:小子,去把那个烦人的阉人打发了,省得扰了徽山清净。
好说。
山门前,皇家仪仗铺开数里,数百铁甲禁军肃立。
徐奉年正与面若傅粉的太监说着话。
这太监竟有指玄修为,也算一方高手。
你就是李锛?太监眯着眼打量这个近来屡被圣上提及的年轻人。
正是。
接旨吧。
韩生瑄整了整衣冠,从随从手中接过明黄卷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锛。
要我跪接?李锛挑眉。
这是规矩。
若我不跪呢?
那就休怪咱家无礼了。
韩生瑄不紧不慢道。
尽管试试。
李锛负手而立。
眼见韩生瑄要发作,徐奉年打圆场道:都是自己人,站着听也一样。
也罢。
韩生瑄冷哼一声。
徐奉年出手相助,韩生瑄略作思忖后颔首,随即用他那刺耳独特的声调宣读圣旨。
清朗话音回荡在徽山与龙虎之间。
旨意简明:李锛损毁龙虎山气运金连,冒犯天师威严,须亲赴龙虎山请罪。
而后受封大离杏林之首,入宫听候差遣,为君王效力。
恭喜李大人了。
韩生瑄眯眼笑道。
此乃乱命,恕难从命!李锛言罢转身欲离。
且慢!韩生瑄尖声喝止。
李锛回望这位笑面阎啰:阁下还有何指教?
李大人当真考虑清楚了?韩生瑄追问。
自然。
李锛冷声道,莫非还要强逼本官接旨?
若当真如此呢?
那阁下性命堪忧。
李锛肃然应答。
韩生瑄笑意更浓,眸中却泛起阴冷之色。
老夫倒要领教。
话音未落,指玄境威压轰然爆发,徽山脚下秋风骤紧,肃杀之气弥漫。
李锛右袖轻拂,一道无形剑罡破空而出。
韩生瑄十指翻飞,万千赤丝交织成网,将剑气绞碎。
倒是小瞧你了。
李锛凝视那些猩红丝线。
此刻回头尚不迟。
韩生瑄沉声警告。
现在退走,可保性命。
李锛反唇相讥。
多有冒犯。
韩生瑄指尖轻颤,万千红丝如潮水般涌向李锛。
李锛眸光微敛,袍袖翻飞间两道剑罡破空而出,所过之处红丝寸寸湮灭。
韩生瑄神色骤变。
这至阳至刚的剑气恰是他红丝的克星,局面顿时对他不利。
徐奉年瞳孔猛缩。
那分明是李前辈的成名绝技两袖青蛇。
更令他震惊的是,李锛紧接着又使出一剑仙人跪等剑招,皆是李纯罡亲传的绝学。
人猫韩生瑄节节败退,竟无还手之力。
最后一式。
李锛信手拈起地上一截枯枝,忆起初学剑时的感悟,轻描淡写地挥出。
这一剑大巧若拙。
这一剑返璞归真。
韩生瑄面露惊恐,仓皇向龙虎山方向遁逃。
留在原地的仪仗禁军尽数被剑气拦腰斩断。
倒是溜得快。
李锛望着韩生瑄逃遁的方向,略作迟疑,终是弃了手中枯枝。
龙虎山上赵黄巢等人坐镇,此刻不宜贸然追击。
来日方长,总有再会之时。
“李…李先生,你这是弃医习剑了?”
徐奉年满脸诧异。
“行医仍是根本。
”
李锛淡然回应,“剑术不过闲时消遣。
”
说罢,他抬手指向远处狼藉:
“徐奉年,叫你的人收拾残局。
”
“好说!”
徐奉年爽快应下。
重返大雪坪时,李纯罡开口问道:“处理妥当了?”
“那阉人逃往龙虎山,我没再深追。
”
李锛如实相告。
“明智之举。
”李纯罡颔首,“方才赵黄巢就立在龙虎山脚,你若追去恐生变故。
”
“当真狡诈。
”
李锛闻言暗呼侥幸。
“如今你既抗圣旨又斩官兵,这徽山已非久留之地,往后有何打算?”李纯罡问道。
“天地广阔,除大离外尚有秦、明诸国,更有徐奉年的北凉。
至于去向…”李锛摇头,“尚未决断。
”
“不妨往北凉一行。
”李纯罡略作沉吟。
“为何?”
“北凉听潮阁中藏有江湖各派数百年的珷学精要。
”李纯罡意味深长道,“更有一卷医圣亲笔手札。
”
“医圣遗墨?”李锛瞳孔微缩。
这位医道祖师逝去数百年,北凉竟存其真迹?
“正是。
或可助你医术精进,直指陆地神仙境。
”李纯罡抚须道。
“容我思量。
”
李锛虽心动,却念及北凉苦寒,终是微微蹙眉。
黄沙蔽日,烽烟四起。
少年本欲仗剑天涯,却未料到要受这般磨难。
李锛折返厢房时,恰逢药童送来膏药。
他接过药匣,径直朝紫女居所行去。
庭院中,卫庄见李锛前来,唇齿微动终未出声。
李锛略一颔首,领着赤练步入内室。
穴位图册可曾研习?李锛发问。
已阅过。
赤练应声。
那便由你为她换药。
我说穴位,你来贴敷。
李锛递过药膏。
赤练却面露难色:先生,我尚未参透......
这都记不住?李锛挑眉。
内容繁杂,一时难以尽数掌握。
赤练坦言。
眼下换药之事当如何?
不如......还是劳烦先生?赤练眼波流转,横竖先生已为紫女姐姐换过一次药,再做一次也无妨。
我定守口如瓶。
......
经不住赤练软磨硬泡,李锛终是应允。
素纱轻解间,他熟练地更换药贴。
可喜的是,这药膏确有奇效,紫女体内刀气已消解少许,脉息也渐趋平稳。
李锛暗自估算,照此情形,不出月余便可令紫女痊愈。
待赤练为紫女整好衣衫,二人退出厢房。
情况如何?卫庄急问。
约莫一月,紫女姑娘当可转醒。
李锛如实相告。
“辛苦李先生了!”
卫庄向李锛拱手致意。
“举手之劳。
”
李锛淡然摆手。
“李先生今日抗旨不遵,公然驳了大离皇蒂的面子,只怕难以在这大离江湖立足。
”
“不知先生今后有何打算?”
卫庄试探着问道。
“卫先生莫非有意相邀?”
李锛抬眼反问。
“正是此意。
”
卫庄坦然承认。
这位医圣传人医术通神,若能得其相助,无异于多添数条性命。
“前往大秦?”
“不错。
”
见卫庄颔首,李锛沉吟道:“容我思量。
”说罢拂袖而去。
刚回房中歇息,门外便响起叩门声。
开门见是徐奉年兄弟二人。
“二位有事?”
“先生既已开罪大离皇蒂,那昏君定不会善罢甘休。
徽山弹丸之地,恐难护先生周全。
”
徐奉年直截了当:“不知先生可愿随我们前往北凉?”
“尚未想好。
”
“恳请先生入凉!”兄弟二人郑重行礼。
“你们收留我,就不怕惹祸上身?”
“若能得先生相助,纵使与整个大离为敌又如何?”
徐奉年字字铿锵。
“实不相瞒,方才卫庄也邀我赴秦。
”李锛轻叹,“此事确实需要好生斟酌。
”
“先生若愿入凉,北凉当以第一客卿之礼相待,举全境之力,助先生登临陆地医仙之境。”
徐奉年神色郑重。
自李锛救活绿袍儿的消息传回北凉,徐哓便亲笔修书,命他不惜一切代价邀李锛入凉。
即便李锛索要北凉王之位,徐哓亦甘愿相让。
“当真?”
李锛眸光微凝。
“绝无虚言!”
“此乃父王亲笔书信,先生可验明真伪。”
徐奉年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双手奉上。
李锛瞥见熟悉的署名,略作迟疑,展信细读。
信中言明:
“若李锛愿入北凉,徐哓愿为其执鞭牵马,尊为首席客卿,并倾北凉之力助其破境。”
末尾加盖北凉王印与徐哓私章。
“好,我应你。”
“入北凉。”
李锛当即决断。
北凉此番诚意十足,相较之下,卫庄之邀便黯然失色。
孰利孰弊,他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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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二人商议入凉事宜。
李锛欲轻装简行,徐奉年却执意大张旗鼓,称绝不可怠慢。
见他态度坚决,李锛不再推辞。
因筹备需时,二人约定待紫女痊愈后启程。
众人闻悉李锛将赴北凉,神色各异。
李纯罡与轩辕敬城似早有所料。
卫庄与端木蓉目光深沉。
轩辕青锋神色黯然。
十日转瞬即逝。
这段时日,
大离皇蒂招揽李锛遭拒之事,已在江湖传得人尽皆知。
不少豪杰既羡且叹。
外界纷扰之际,徽山众人各自忙碌。
正午时分,为紫女换完药膏的李锛,察觉她体内仅余一缕刀意。
决意施救。
尽管
李锛愿与紫女多相处些时日,但因大离皇蒂之事,恐遭不测,拖延不得。
** 虽好,性命更重。
踏出房门,李锛对卫庄道:
时机已至。
需我如何相助?
卫庄问。
守住门户。
莫让任何人闯入。
言罢,李锛携赤练入内。
房门紧闭,李锛道:褪去她的衣衫。
窸窣声起,紫女衣裳尽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