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婆婆!”石猛脸色大变,也顾不得礼节,急忙对楚晏二人道:“二位恩人,请随我来!”
楚晏和摇光心中一沉,立刻跟上。
三人快步来到寨子后方一处偏僻的石屋前。石屋周围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
推开石门,屋内光线昏暗,一个瘦小干瘪、满脸褶皱如同树皮、嘴唇发紫的老婆婆正躺在石床上,气息奄奄。她胸口处的衣物一片焦黑,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正不断向全身蔓延。
几个灰岩寨的妇人正围在旁边,束手无策,默默垂泪。
“鸩婆婆!”石猛扑到床前,虎目含泪。
鸩婆婆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看到石猛,嘴唇动了动,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寨子……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黑巫寨的人被两位恩人打跑了!”石猛连忙道。
鸩婆婆浑浊的目光移向楚晏和摇光,似乎想说什么,却猛地一阵剧烈咳嗽,吐出几口发黑的毒血,气息更加微弱,眼看就要油尽灯枯!
“婆婆!”众人惊呼。
楚晏一步上前,伸出手指搭在鸩婆婆的手腕上,星辰之力探入其体内。一探之下,眉头紧锁。鸩婆婆中的毒极其霸道猛烈,已然侵入心脉,若非她本身是用毒大家,体质异于常人,恐怕早已毙命。但此刻也已是回天乏术了。
摇光也拿出白溪寨准备的解毒丹,但显然对此毒无效。
鸩婆婆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反而平静下来,她看着楚晏,目光似乎清明了一些,艰难地开口,声音如同风箱:“外乡人……好……好纯净的星辰之力……你……你们不是普通人……”
楚晏心中一动,沉声道:“婆婆,我们来自中原,想向您打听‘葬星谷’和‘生命之泉’的消息。”
听到“葬星谷”三个字,鸩婆婆眼中猛地爆发出异样的光彩,她死死抓住楚晏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激动道:“葬星谷……生命之泉……你们……你们想去那里?为了……祖木之心?”
“正是!”楚晏点头,“我身中奇毒,需要祖木之心解毒。”
鸩婆婆盯着楚晏看了片刻,忽然发出嘶哑的笑声:“好……好……看来一切都是天意……老身研究了……一辈子毒……最后也死在毒下……或许……这就是报应……”
她喘息了几下,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石屋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药柜:“最下面……那个黑色的……陶罐……拿出来……”
石猛连忙过去,小心翼翼地从一堆药草中捧出一个密封的、刻着毒虫图案的黑色陶罐。
“打……打开……”鸩婆婆道。
石猛打开陶罐,里面并非毒药,而是一卷用油布包裹的、泛黄的古旧皮卷,以及几张绘制在兽皮上的简陋地图。
鸩婆婆看着那皮卷和地图,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恐惧,有追忆,还有一丝不甘。
“这……这是老身年轻时……冒险深入葬星谷边缘……绘制的路线图……和记录的……一些见闻……”鸩婆婆断断续续地说道,每说一句都极其艰难,“还有……老身一生研究……黑瘴泽毒物……的心得……或许……对你们……有用……”
“路线并不完整……只到……‘毒龙潭’……再往里……老身也不敢……进去了……”
“记住……葬星谷内的毒瘴……分很多种……色彩各异……特性不同……需用……不同药物……抵御……地图上有……标注……”
“生命之泉……据说在……毒龙潭……更深处……一个……发光的地下洞穴……入口处……有……大量……荧光蕨……”
“那里……有……非常……可怕的……东西……守护……千万……小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
“婆婆!”石猛和众人都悲呼起来。
鸩婆婆最后看向楚晏,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他的手,眼中带着一丝恳求:“外乡人……若……若你真能找到……生命之泉……求……求你……带回……一滴……泉水……或许……能救……更多……被毒瘴所害……的人……”
说完,她手臂垂下,眼睛缓缓闭上,气息彻底断绝。
屋内顿时响起一片悲泣之声。
楚晏默默拿起那卷皮卷和地图,对着鸩婆婆的遗体郑重一揖:“婆婆放心,若有所获,必不忘所托。”
他知道,这份遗物,或许是他们能否找到生命之泉的关键!
石猛强忍悲痛,安排人处理鸩婆婆的后事,然后将楚晏和摇光请到另一间石屋休息。
楚晏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卷油布包裹的皮卷。
皮卷前半部分,是鸩婆婆绘制的葬星谷外围地图,比白溪寨的简陋路线图详细了无数倍!上面清晰地标注了各种危险区域、毒瘴类型、强大毒虫猛兽的栖息地,以及相对安全的路径和可食用的水源、植物。地图最终指向一个被称为“毒龙潭”的地方。
后半部分,则是鸩婆婆一生研究黑瘴泽毒物的心血——《鸩毒秘录》。里面详细记载了数百种毒瘴、毒草、毒虫的特性、症状和解法,其中就包括楚晏所中的那种混合死气的剧毒!上面标注:此毒疑似与葬星谷深处的“蚀心魔瘴”同源,极难根除,唯“祖木之心”或至阳至刚之力可解。
而那几张兽皮地图,则是毒龙潭周边更加精细的地形图,甚至标注了几处可能存在的、通往更深处的隐秘裂缝和洞穴。
宝贝!这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有了这些东西,他们进入葬星谷的成功率大大增加!
楚晏和摇光都是又惊又喜,对那位逝去的鸩婆婆充满了感激。
“我们必须尽快出发了。”楚晏沉声道。他的毒素虽然被暂时压制,但仍在缓慢蔓延,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
石猛得知他们要去葬星谷,大吃一惊,苦苦劝阻,但见楚晏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只是命人将他们带来的物资又补充了许多,尤其是鸩婆婆地图上标注的几种特定毒瘴的解药。
“恩人,此去凶险万分,务必保重!”石猛将一张硬木弓和一大壶特制的箭矢递给楚晏,“这是我们灰岩寨最好的弓,箭头上淬了鸩婆婆配置的强力麻药,对付一些皮糙肉厚的家伙或许有用。”
楚晏接过,道谢告辞。
两人离开灰岩寨,再次踏入茫茫山林,根据鸩婆婆的地图,向着黑瘴泽西北方向的葬星谷入口前进。
有了详细地图和专门药物,行程顺利了许多。他们避开了好几处地图上标注的极度危险区域,巧妙地利用安全路径穿行。
三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黑瘴泽的边缘。
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悸。
浓郁的、色彩斑斓的瘴气如同巨大的幕布,将前方的世界彻底笼罩。黑色的枯木扭曲狰狞,地上堆积着厚厚的腐叶和白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死寂之中,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生物的怪异嘶鸣,更添几分恐怖。
这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黑瘴泽入口。
楚晏和摇光服下抵御瘴气的药物,用浸过药水的布巾捂住口鼻,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没有犹豫,两人毅然步入了这片死亡之地。
一进入瘴气范围, visibility 骤然降低,即使以他们的目力,也只能看清周围数丈。脚下是松软黏腻的淤泥,随时可能陷入陷阱。各种奇形怪状、色彩鲜艳的毒虫在枯枝烂叶间爬行,令人头皮发麻。
两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按照地图指引,小心翼翼地前行。
途中,他们遇到了数次危险。一次是闯入了一群拳头大小、毒性剧烈的“鬼面蜂”的领地,蜂群如同黑云般扑来,幸好摇光及时施展幻术干扰,两人才得以逃脱。
另一次是差点陷入一片看似结实、实则下面是万丈深渊的“流沙泥潭”,幸好楚晏神识敏锐提前察觉。
最危险的一次,是遭遇了一条水桶粗细、头生肉冠、潜伏在沼泽中的“腐骨蝰蛇”!那妖蛇实力堪比灵境初期,喷吐的毒液连岩石都能腐蚀,突然发动袭击,速度快如闪电!
好在楚晏虽中毒实力受损,但战斗经验无比丰富,配合摇光的幻术干扰,最终用星辉短剑斩下了蛇头,但过程也惊险万分。
连续的战斗和赶路,让楚晏压制毒素的消耗更大,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摇光心疼不已,却无能为力,只能更加细心地照顾。
这一日,他们根据地图,来到了一片被称为“鬼哭林”的地方。
这里的树木更加高大诡异,树干上布满如同人脸般的瘤结,风穿过林间,发出如同鬼魂哭泣般的呜咽声,故得此名。
地图标注,穿过鬼哭林,再经过一片腐骨沼泽,就能到达“毒龙潭”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在林中穿行,这里的瘴气变成了诡异的灰白色,能干扰神识,药物效果也减弱了不少。
突然,楚晏猛地停下脚步,拉住了摇光,眼神锐利地看向前方密林深处。
“有动静……很多人……还有……打斗声?”
摇光凝神细听,果然听到前方隐约传来兵刃碰撞声、怒吼声和某种野兽的咆哮声!
声音似乎是从鬼哭林中央传来的。
两人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吃了一惊!
只见林间一片空地上,正在进行着一场惨烈的大混战!
交战的一方,是数十名穿着统一黑色劲装、手法狠辣、配合默契的修士——正是无面和血衣楼的联合追杀队伍!其中甚至有两名灵境初期的头目!
而另一方,则让楚晏和摇光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七八名穿着兽皮、脸上涂着油彩、手持骨矛石斧的南疆蛮人!以及……三头体型巨大、獠牙锋利、周身覆盖着青黑色鳞甲、口中喷吐着毒烟的狰狞巨兽——地龙蜥!
这些蛮人显然处于绝对下风,地上已经躺了好几具蛮人和地龙蜥的尸体。但他们极其悍勇,配合着剩下的地龙蜥,死死护着中间一个似乎受了伤、被其他蛮人保护着的年轻女子。
那年轻女子穿着不同于其他蛮人的、更加精美的服饰,头上戴着羽毛装饰,显然身份不凡。她手中拿着一根短小的骨笛,正放在唇边吹奏,发出一种奇异的音律,似乎在指挥那三头地龙蜥战斗。
无面和血衣楼的人似乎想活捉那个年轻女子,攻击有所保留,否则这些蛮人早已全军覆没。
“是天蛛寨的人!”摇光低声道,她认出了那些蛮人衣服上的独特蜘蛛图案,“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和无面的人打起来了?”
楚晏目光闪烁,瞬间想到了很多。无面的人出现在这里,肯定还是为了追杀他们。而天蛛寨的人……难道也是为了葬星谷而来?那个被保护的年轻女子,身份恐怕不一般!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或许……这是个机会?
就在他思索之际,场中形势突变!
一名无面灵境头目似乎失去了耐心,冷哼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绕过地龙蜥的扑击,直接出现在那吹笛女子面前,一爪抓向她的咽喉!
“圣女小心!”护卫的蛮人惊呼,却来不及救援!
那女子花容失色,笛声戛然而止!
眼看她就要被擒——
咻!
一道七彩流光如同天外惊鸿,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向那无面头目的手腕!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那无面头目脸色剧变,猛地缩手后退!
锵!
星辉短剑斩空,插入地面,剑柄兀自颤动不已!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楚晏和摇光的身影,缓缓从树林阴影中走出。
楚晏的目光扫过无面众人,最后落在那惊魂未定的天蛛寨圣女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姑娘,未免太不讲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