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在前方带路,她的步伐看似不快,却异常轻盈稳健,在深厚的积雪和嶙峋的山石间如履平地,总能找到最省力、最隐蔽的路径。宽大的灰色斗篷在她身后飘动,仿佛与山林间的阴影融为一体。
楚晏紧随其后,努力调整着呼吸和步伐,试图跟上阿凝的节奏。虽然身体状态恢复了不少,但灵脉尽碎的底子还在,长时间的跋涉依旧让他感到有些吃力。但他咬牙坚持着,同时仔细观察着阿凝的行进方式,学习着如何在复杂地形中节省体力、隐匿行踪。
柳氏和楚瑶互相搀扶着走在中间,她们体力最弱,走得颇为艰难,但求生的本能和刚刚获得的希望支撑着她们,让她们不敢有丝毫抱怨和停歇。
风雪时大时小,山林寂静,只有脚踩积雪的咯吱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不知名鸟类的啼叫,更反衬出环境的幽深与险峻。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楚晏压低声音问道。一直向北,似乎要深入这片连绵的山脉腹地。
“穿过这片‘黑风山脉’,北边有一条几乎废弃的古商道,可以绕开大胤的边关哨卡,进入‘北漠’地界。”阿凝头也不回地答道,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小姐留下的据点,就在北漠边缘的一处绿洲之中。”
黑风山脉?北漠?古商道?
这些地名对楚晏来说都十分陌生。原主的记忆局限于青州小城,而前世的楚晏贵为国师,关注的是朝堂大局和天下大势,对这类边陲之地的细节并不了解。
看来,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广阔和复杂。
“北漠……是什么地方?安全吗?”柳氏忍不住担忧地问。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安稳之地。
“北漠并非一个国家,而是一片广袤的无主之地,环境恶劣,势力错综复杂,充斥着流亡者、匪帮、异族和一些寻求机遇的冒险者。”阿凝解释道,“正因为混乱,才更容易藏身。大胤王朝的触角在那里相对薄弱。而且,那处据点很隐蔽,知道的人极少。”
楚晏默默记下这些信息。混乱之地,意味着危险,也意味着机遇。
“黑牙寨,以及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会追到北漠吗?”楚晏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短期内应该不会。”阿凝分析道,“黑牙寨只是边境一带的地头蛇,势力范围有限,轻易不敢深入北漠。至于更深层的势力……他们或许会通过悬赏或委托北漠本地的势力来追查,但这需要时间,也会增加他们的成本和暴露的风险。只要我们行动足够快,足够隐蔽,就能争取到宝贵的发展时间。”
楚晏点了点头。分析合理。
一行人沉默地前行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翻过了一道陡峭的山脊。前方的地势相对平缓了一些,出现了一片被冰雪覆盖的松林。
阿凝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众人噤声。
她侧耳倾听片刻,眼神微凝:“前面有动静。”
楚晏也立刻凝神感知,果然听到松林深处,隐约传来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呜咽声,还有……某种啃噬咀嚼的可怕声音!
空气中,隐隐飘来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躲到石头后面去。”阿凝对柳氏和楚瑶低声道,同时示意楚晏跟上她。
两人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借助松树的掩护,向声音来源处靠近。
穿过几棵密集的松树,眼前的景象让楚晏瞳孔一缩!
只见林间的一片空地上,躺着三四具人类的尸体,穿着破烂的皮袄,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破损的背篓和药锄,似乎是进山采药的药农。
而此刻,正在啃噬这些尸体的,是五六头体型硕大、皮毛灰黑、獠牙外露的……雪狼!
这些雪狼显然饿极了,撕扯啃咬着尸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雪地上溅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场面血腥而恐怖。
其中一头体型最为雄壮、额间有一撮白毛的头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泛着绿光的凶残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鼻翼耸动,发出了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咽声。
其他几头雪狼也纷纷停止进食,抬起头,露出了沾满鲜血的獠牙。
被发现了!
阿凝眼神一冷,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飞刀上。
但楚晏的动作更快!
就在头狼发出警告低吼的瞬间,楚晏猛地从树后窜出!他并没有冲向狼群,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空地另一侧的一棵歪脖子松树!
他的动作立刻吸引了所有雪狼的注意!
“嗷呜!”头狼发出一声长嚎,率先朝着楚晏扑去!其他雪狼也紧随其后!
饿极了的野兽,攻击性最强,也最为疯狂!
眼看数头恶狼扑来,腥风扑面!
楚晏却异常冷静。他冲到歪脖子树下,猛地向上一跃,双手抓住一根低垂的、粗壮的树枝,身体借力向上荡去!
同时,他的右脚狠狠踹在树干的一个树瘤上!
咔嚓!
那原本就有些腐朽的树瘤竟然被他一脚踹裂!一大块积雪混合着朽木碎屑,劈头盖脸地砸向了冲在最前面的头狼!
头狼被砸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地闭眼偏头,冲势一缓!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
楚晏松手落地,身体就势一滚,手中已然多了一根之前就留意到的、斜插在雪地里的、前端被削尖的粗硬木棍!这似乎是某个药农遗落的工具或武器!
他滚倒的方向,恰好是另一头正扑向他刚才落点位置的雪狼的腹下!
那雪狼扑了个空,刚要扭头发动第二次攻击,却见楚晏如同泥鳅般滑到了它的腹下,手中那根尖利的木棍,由下至上,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和体重,狠狠地捅了上去!
“噗嗤——!”
凄厉无比的狼嚎瞬间响彻松林!
木棍精准无比地从雪狼相对柔软的下腹刺入,直达内脏!
滚烫的狼血喷溅了楚晏一身!
那雪狼发出濒死的惨嚎,重重倒地,四肢抽搐,眼看是不活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楚晏冲出,到引怪,再到利用环境瞬间反杀一头雪狼,不过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就连阿凝,都看得眼中异彩连连,按在飞刀上的手微微松开。
剩下的雪狼被同伴的惨死和楚晏身上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味刺激,更加狂躁,但却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绿油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对眼前这个两脚生物的忌惮。
头狼甩掉头上的积雪,发出更加愤怒的咆哮,再次扑上!这一次,它更加小心!
楚晏手持滴血的木棍,眼神冰冷如狼,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北行的第一步,就充满了血腥的考验。
而这一切,都只是磨砺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