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在古井上方的石心停止了剧烈的震颤,那团核心光影虽然黯淡,却不再扭曲狂乱,而是散发出一种沉静、带着些许疲惫与悔意的精神波动。它“注视”着下方那些因它而饱受折磨、此刻正经历着意识回归痛苦的镇民,沉默了许久。
最终,一道清晰而郑重的意念,传入云芷及在场所有“生灵”的识海:
“吾…错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耗尽了它巨大的力气。它继续传递着意念:“漫长岁月,吾诞生于此地脉节点,本能地汲取地气与生灵逸散的精神力成长。恐惧外界的混乱与毁灭,便编织了这‘安眠之域’,自以为是在庇护,实则…成了囚禁他们的牢笼。多谢…阁下点醒。”
云芷神色不变,淡然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本体乃‘息壤石心’,秉大地厚重载物之德而生,行此偏狭之事,本就是背弃了自身道途。”
“息壤石心…”那灵体喃喃重复,似乎在回忆自己最初的本源,“是了…吾之本源,应是滋养万物,承载生机,而非…剥夺与控制。”
它核心的光影微微流转,一股远比之前纯粹、厚重的土系灵力缓缓散发出来,如同温润的春雨,悄然洒向下方的息壤镇。这股灵力不再带有强制性的精神干扰,而是蕴含着安抚、滋养与修复的意味。
原本因意识回归而陷入混乱、痛苦与迷茫的镇民们,在这股纯净土灵力的滋养下,情绪渐渐平稳下来。眼中的麻木与混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恍惚、对过往被操控岁月的恐惧,以及…重新获得自由的茫然与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们互相搀扶着,看着悬浮在井口上方的石心,眼神复杂,有恐惧,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感激它最终的放手。
“吾愿弥补过错。”石心灵体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决然,“吾将散尽这些年汲取的多余精神念力,反哺于他们,修复他们受损的神魂。并以此地为基,布下真正的‘厚土滋养灵阵’,守护这片土地,助他们在此末世,重建真正的家园。”
话音落下,石心光芒大放,这一次不再是操控性的黄光,而是温暖、醇厚的明黄色光华。光华如瀑,笼罩整个小镇,那些原本缠绕在镇民眉心的细微能量丝线纷纷断裂、消融,化为精纯的精神能量,缓缓回归各自的主人。镇民们脸上的痛苦神色进一步缓解,眼神也越发清明。
同时,石心引动地脉,以其自身为核心,一个玄奥的阵法纹路在小镇地下缓缓勾勒、成型。众人能清晰地感觉到,小镇范围内的土地变得更加坚实、肥沃,空气中弥漫的稀薄寂灭气息被进一步排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安的重稳与生机。
云芷微微颔首。引导一个走入歧途的天地之灵回归正途,并使其发挥应有的作用,这比单纯毁灭它,获得的功德更为圆满深厚。她能感觉到,识海深处的功德金轮又凝实、明亮了一分。
“此间事了,”云芷对陆飒等人道,“惑心之灵已归正,此地有它守护,比寻常避难所安全得多。这些镇民,也算是得了新生。”
程澈看着下方开始相互安慰、尝试交流的镇民,感慨道:“总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阿德利拍着胸脯:“它变好了,就好。刚才,吓死企鹅了。”
白玉也从云芷袖中探出,对着石心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它的改过。
云芷目光再次落回那光芒趋于平稳的息壤石心上:“你既已醒悟,便好自为之。守护此地,滋养生灵,方不负你‘息壤’之名。”
石心灵体传递出恭敬与感激的意念:“谨遵教诲。阁下点拨之恩,没齿难忘。若有所需,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云芷不再多言,转身欲走。此地隐患已除,戊土精粹的线索尚未明确,他们需继续前行。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息壤镇时,那石心灵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再次传递意念:“阁下…可是在寻找土系本源之物?”
云芷脚步一顿,回身看去。
石心灵体继续道:“吾本体乃息壤石心,对土系本源感应尤为敏锐。之前便察觉到阁下身上带有探寻之意。吾虽不知‘戊土精粹’确切所在,但能感应到,在此去西北更深处,昆仑祖脉方向,有一股极其古老、厚重、且…带着一丝悲怆与愤怒的土系本源波动。只是…那里似乎也被某种强大的邪恶力量所侵蚀,极其危险。”
昆仑祖脉!悲怆与愤怒的土系本源波动!被邪恶力量侵蚀!
这几个信息,让云芷眼中精光一闪。这无疑是与戊土精粹相关的重要线索!
“多谢告知。”云芷对着石心微微颔首。
“阁下保重。”石心灵体回应道,随即光芒内敛,缓缓沉回古井之中,专注于维持和运转新生的“厚土滋养灵阵”,履行它的新生与承诺。
云芷一行人离开了息壤镇。镇口,那些恢复神智的镇民们自发聚集起来,用混杂着感激、敬畏与祝福的目光,默默送别这群将他们从漫长噩梦中解救出来的“陌生人”。
走出很远,回头望去,那座被黄沙包围的小镇,仿佛在荒芜的底色中,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生机。
“昆仑…”云芷望向西北方向,那里是万山之祖,传说之地。“看来,我们的目标更明确了。”
只是,连息壤石心都称之为“极其危险”的邪恶力量,又会是什么呢?新的挑战,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