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这一跟,便是整整三天。
她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白日里借着林间雾气与古木遮掩身形,夜晚则收敛气息藏在树杈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葬灭的一举一动。
看他每日只以野果山泉果腹,看他清晨会在朝阳下运转灵力,看他偶尔会停下脚步,指尖划过路边的草木,似在感悟天地灵气,却从未动用过问道榜的奖励,也从未与任何人接触。
这日午后,林间起了层薄雾,视线变得模糊。
葬灭依旧沿着小道前行,步伐平稳,没有丝毫停顿。
云曦心头一喜,悄悄加快速度,想要靠得更近一些,看看他是否在修炼那部能引动星河的古经。
可就在她绕过一棵巨树的瞬间,前方的身影却骤然消失在雾中!
“咦?人呢?”
云曦心头一紧,急忙凝神探查,却完全感应不到葬灭的气息,仿佛对方从未出现过一般。
她正想上前寻找,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平淡的声音,近得仿佛就在耳边:“你跟了我三天,究竟想做什么?”
云曦浑身一僵,如遭雷击,猛地转过身。
只见葬灭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三尺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啊!”
云曦下意识地惊呼出声,身形向后踉跄两步,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
她本以为自己隐藏得极好,却没想到对方早就察觉,还故意避开她的视线,绕到了她身后。
“我……我只是……”
云曦张了张嘴,平日里清冷从容的模样荡然无存,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因为好奇,就偷偷跟了他三天吧?
葬灭听完,喉间竟溢出一声极淡的嗤笑,这是他自出道以来,第一次对同辈露出这般带有情绪的反应。
他看着云曦窘迫得耳尖泛红,攥着衣角的手指都微微泛白,明明理由漏洞百出,却还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竟莫名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哪像传闻中清冷孤傲的古族神女,倒像个被拆穿小把戏、却还嘴硬的小姑娘,傻得有些可爱。
他抬眼看向云曦,语气里少了几分之前的淡漠,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古族秘境多在灵气汇聚的深山主峰,而这条路,通往的是荒芜的黑风谷,你确定是顺路?”
云曦被戳穿谎言,脸颊瞬间更红,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她张了张嘴,想再找借口,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出合理的说法,只能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记错路了不行吗?”
葬灭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禁暗忖:难不成古族的女子都这般?
明明有着顶尖的战力,却在这种小事上如此笨拙,连撒谎都不会圆。
他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追问。
既然对方并无恶意,只是好奇作祟,便没必要让她太过难堪。
“随你。”
葬灭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只是步伐比之前慢了几分。
“若是真记错路,便跟着吧,黑风谷凶险,你一个人去,怕是走不出半里。”
那日后,云曦便光明正大地跟在葬灭身后,不再刻意隐藏踪迹。
两人沿着小道向黑风谷前行,大多时候都是一路沉默。
只有云曦耐不住寂静,会主动开口搭话,话题零散又随意。
有时是指着路边的奇花异草,问他认不认识。
有时是提起问道榜试炼时的趣事,说某个修士出糗的模样。
偶尔也会好奇地问起他的修行经历,却总被葬灭用忘了记不清这类简短的回答带过。
即便如此,云曦也不气馁。
比如看到山间飞过一群灵鸟,她会侧头看向葬灭:“你看那些灵鸟,羽毛是罕见的冰蓝色,据说它们的巢穴里会结出灵晶,你见过吗?”
葬灭脚步不停,目光都未向灵鸟方向瞥,只淡淡应了声:“没。”
又或是路过一条溪流,云曦蹲下身掬起一捧水,转头问道:“这溪水很凉,说不定底下有寒玉矿,你要不要看看?”
葬灭依旧是简短的回应:“不必。”
两个字,冷得像山间的寒冰,没有半分波澜。
云曦握着溪水的手猛地一僵,指尖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到心口。
她怔怔地看着葬灭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拔孤绝,仿佛她方才的热情搭话,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委屈忽然涌上心头。
她是谁?
她是古族云氏的神女,生来便带着尊贵的血脉,自记事起,族中长辈对她呵护备至,同辈修士更是将她捧在手心,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问道榜试炼时,多少天骄为了博她一眼,不惜在比试中刻意展露实力。
众星捧月般的日子过了十几年,她何时受过这般冷遇?
明明是她放下身段,主动找话题,哪怕只是问一句溪水底下有没有寒玉矿,可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于给予,回应更是冷淡得像在敷衍。
云曦咬了咬下唇,将手中的溪水狠狠泼在地上,水花溅起,打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浑然不觉。
脸颊泛起薄红,不是羞涩,而是憋出来的怒意与委屈。
她望着葬灭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又气又闷:“可恶!我好歹是古族神女,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话虽这么说,她却还是跺了跺脚,快步跟了上去。
哪怕心里委屈,她也不想就这么放弃,她倒要看看,这个冷冰冰的散修,究竟能“高冷”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