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孩子们都去上班了,家里格外安静。
只有厨房里传来舒曼青准备早餐的轻微响动,空气中弥漫着煎蛋和米粥的香气。
苏益民刚在书房泡好一壶龙井,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京市商会副会长打来的电话。
“苏总,尹先领市长想约您今天晚上见个面,您看方便吗?”
“顺便带上您的夫人。”
苏益民微微一怔,手中的茶壶险些倾斜:
“尹市长?请问是公务还是......”
“这个倒没有明说,只说想跟您见一面。”
副会长顿了顿,
“地点定在你家附近的汇友茶室,七点钟。
对了,尹市长特意嘱咐,是私人会面,不必太拘谨。”
挂断电话,舒曼青端着早餐走进书房,看见丈夫凝重的神色,关切地问:
“谁的电话?让你这么严肃。”
“尹先领市长要约我见面。”
苏益民若有所思,
“就在我们家附近茶馆。
特意跑我们这边,究竟是为何事?
而且指明要你也一起去。”
舒曼青放下餐盘,擦干手上的水渍,神色认真起来:
“如果是公事,应该是在市政府或者企业视察。
单独约见,还要我也去,会不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刚上任,想向我们这些企业家了解民企发展情况?”
苏益民猜测,随即又摇头,
“也不对,若是公务,不该特意约在茶馆,还要求带上家属。这其中必有蹊跷。”
“不管怎样,谨慎点好。”
舒曼青快步走向衣帽间,声音从走廊传来。
“第一次见面,总要留个好印象。我这就去准备一下。”
傍晚,汇友茶室。
尹先领和佘可欣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
佘可欣不停地整理着衣角,神色紧张得连服务生倒茶时都险些碰翻了茶杯。
“放松些。”
尹先领轻声安抚,自己的手心却也微微出汗,连茶杯都握得不那么稳当。
他望着窗外渐深的夜色,心中五味杂陈。
6点50分,苏益民夫妇准时抵达。
寒暄过后,四人分别在茶桌两侧落座。
精致的茶点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服务生上好茶点,轻轻带上门,包间内顿时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茶香袅袅中,尹先领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
“苏总,苏夫人,今天冒昧约二位见面,还请见谅。”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其实......约见你们,是为了我们的女儿,雪晚。”
「啪嗒」一声,舒曼青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晃,温热的茶水险些洒出,在她浅色的衣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苏益民神色一凛,下意识地握紧了妻子的手。
“尹市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益民声音沉稳,眼神却已带上警惕,像一只护崽的雄狮。
佘可欣再也忍不住,泪水盈眶,声音哽咽:
“十八年前,我们以为雪晚因为绑架,在那场车祸中......
直到最近才知道,她被你们收养了。”
“绑架?车祸?”
舒曼青的脸色瞬间苍白,手中的茶杯彻底放了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想到女儿小时候竟然经历过这样的劫难,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是的。”
尹先领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动作轻柔地推到对方面前。
“这是当年警方的结案报告,还有雪晚小时候的照片。
我们......是雪晚的亲生父母。”
苏益民没有去碰那个信封,而是直视着尹先领,目光如炬:
“所以,你们现在是想认回女儿?”
“我们想先征得二位的同意。”
尹先领语气诚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说你们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从孤儿院领养的雪晚。
这十二年来,是你们含辛茹苦将雪晚抚养成人,这份恩情,我们永远铭记。”
佘可欣哽咽道,泪水不断滑落:
“我们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能有一个弥补的机会。
这十八年来,我们没有一天不在想她......”
茶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佘可欣压抑的抽泣声。
舒曼青颤抖着手轻轻翻开那个信封,里面是一张婴儿照片,还有几张六岁以前的照片。
照片上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与她在孤儿院第一次见到雪晚时如出一辙。
“雪晚......知道了吗?”
舒曼青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母亲特有的担忧。
“她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但我们还没有正式相认。”
佘可欣急忙解释,语气急切,
“我们尊重你们的意见,也尊重雪晚的选择。我们不会贸然相认的。”
苏益民长叹一声,神色复杂:
“这件事,终究要由雪晚自己决定。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有权利知道真相,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们明白。”
尹先领郑重承诺,
“无论雪晚做出什么选择,我们都会尊重。
如果可以,我们希望以后能像亲人一样走动。”
舒曼青的眼泪终于落下,她紧紧握着丈夫的手:
“其实......我们太爱雪晚了,她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亲情和爱。”
她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是我们最大的慰藉。
我们不想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她的声音哽咽,
“......每次她生病,我都整夜守在她床边。每次她受委屈,我都心疼得睡不着觉......”
佘可欣闻言,泣不成声,只能不停地点头表示理解。
同为母亲,她完全明白舒曼青的心情。
“给我们一点时间。”
苏益民最终说道,语气缓和了些,
“让我们先和雪晚谈一谈。这孩子最近身体不适,等她好些了,我们再安排见面。”
尹先领立即起身,向苏益民夫妇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把雪晚培养得这么优秀。这份恩情,我们永生难忘。”
离开茶室时,四位父母的眼眶都是红的。
夜色中,舒曼青望着尹先领夫妇离去的背影,轻声对丈夫说:
“其实,多两个人来爱雪晚,未必是坏事。
只是......我真的很怕失去她。”
苏益民点点头,用力握紧了妻子的手,仿佛在传递力量:
“放心,雪晚是我们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过两天,找个合适的时间,和雪晚好好谈一谈吧。”
——
好不容易结束检察院的拍摄工作,明天就要转场云城,进行集中拍摄。
贾以沫自然也要随组赶通告。
趁着这点喘息的时间,她打算待在家里休息。
她坐在书桌前,用钥匙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了那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
指尖在斑驳的封面上停留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翻开。
一页页深蓝的墨迹映入眼帘,那些属于凌云峰的笔触时而潦草时而工整,记录着分别六年间的点滴。
……
贾以沫轻轻合上笔记本,眼眶发热。
这六年来,她以为只有自己在痛苦中挣扎。
这时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
「刚登机,约两小时后抵京。想你了。」
一滴温热的泪珠猝不及防地落在笔记本封面上,晕开了陈旧的印迹。
她迅速回复:
「下飞机后,回单位还是回家?」
「先回家放行李。怎么了?」
「没事,一路顺风。」
贾以沫放下手机,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两小时后,凌云峰拖着行李箱走进小区,远远就看见那个倚在路灯下的熟悉身影。
雪花轻轻飘落,在她发梢停留,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
两人隔着五十米的距离静静相望,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里带着惊喜,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说呢?”
贾以沫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
“在等我?”凌云峰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
她突然小跑着扑进他怀里,撞得他后退了半步,行李箱「砰」地倒在雪地里。
凌云峰紧紧接住她,冰凉的外套下是炽热的心跳:
“怎么了?”
贾以沫从他怀中仰起脸,眼底闪着晶莹的光:
“想你了,非常非常想你。”
未等凌云峰反应,她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凌云峰先是怔住,随即扣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路灯将相拥的身影拉长,冬夜的寒风也吹不散彼此炽热的温度。
“凌云峰,”
她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从现在起,你转正了。”
“真的?”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惊喜。
得到她肯定的眼神后,凌云峰一把将她抱起,在雪地里转了个圈,笑声在寂静的小区里回荡。
“快放我下来!”
贾以沫轻捶他的肩膀,脸上泛起红晕,“被人看见怎么办?”
“刚才吻我的时候怎么不怕被人看见?”
他低笑着将她搂得更紧,在她耳边轻语,
“今晚......留下陪我?”
雪花悄然飘落,落在他们相贴的唇间,化作甜蜜的露珠。
这一刻,所有的等待都值得,所有的伤痛都被治愈。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两颗心终于重新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