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漫步至西街公园。
月光如银，倾洒在宁静的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并肩而行的身影倒映水中，随涟漪轻轻摇曳，仿佛正编织一段无声的诗。
忽然，苏雪晚眼前一眩，脚步微滞，脸色倏地苍白。
——是低血糖发作。
下午她一直伏案赶设计稿，晚饭也没顾上吃，紧接着又看了两个多小时的歌舞剧，体力早已透支。
贺昀初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刻紧张起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低声急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坐一会儿就好。”苏雪晚勉强扯出一丝笑，试图站稳，可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发软，心跳越来越快，指尖也微微颤抖起来。
不远处，湖畔的斜坡上铺着一片草地，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银辉，宛如天然织就的绒毯。
贺昀初揽住她的肩，半扶半抱地带她朝那里走去。
坐下后，苏雪晚急忙从包里摸出一块方糖，三两下撕开包装塞进嘴里。随着甜意在舌尖化开，眩晕感渐渐消退，苍白的脸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是低血糖吗？” 贺昀初眉头紧锁，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焦急。
苏雪晚点了点头：“老毛病了，所以包里总会备些巧克力，方糖、糖果等。” 说着，她忽然扬起笑脸，将一颗阿尔卑斯糖递到他面前：“你要不要也来一颗？”
贺昀初下意识要拒绝，却在抬眼时猝不及防撞进她含笑的眼眸。某种熟悉而陌生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等他回过神来，手已经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颗糖。
贺昀初猛然惊觉，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似乎正在打破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很多以前他从不愿接受或者不肯做的事情，都在她的影响一一打破。
这认知让他心头一紧。他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
夜色如墨，秋风轻拂。苏雪晚凝望着眼前的城市灯火，心头蓦地泛起一丝恍惚。
曾几何时，她总是站在燕城高处俯瞰京市的繁华夜景。而今置身其中，与万家灯火平视相对，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而身旁这个男人，于她而言，依旧如天边星辰般遥不可及。她可以仰望，却永远无法触及。
“我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贺昀初挂断电话，转头看向苏雪晚。
“先听坏消息吧。”她抿了抿唇。
“坏消息是，我们还得演最后一场戏——吕克夫妇明晚邀请我们参加私人晚宴。”
这究竟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或许在两人心中，答案各不相同。
“那好消息呢？”苏雪晚唇角微扬。
“合作谈成了。”贺昀初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轻松。
“真的？！” 苏雪晚一时忘情，扑进他怀里，“太好了！我们真的成功了！”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退后半步，却掩不住眼底的雀跃，“ 这个项目对你那么重要……真心为你高兴。”
贺昀初敏锐地捕捉到怀中人儿的细微变化，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低垂眼眸，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苏雪晚恰好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像只做错事的小鹿，带着几分讨饶的无辜。
夜风撩起她的发丝，几缕青丝顽皮地掠过唇角，停留在那里，为她那微红的脸颊增添了几分妩媚与羞涩。
朦胧月色下，她双颊绯红，眼波盈盈，美得让人心尖发颤。
两人视线交缠，空气中仿佛迸溅出细小的火花。
贺昀初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手指抚上她嘴边的发丝，轻轻拨弄至耳后，弯曲的关节不经意地划过她的脸颊，移到了她的唇边。
带着薄茧的大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瓣，极致的温软触觉，指尖泛起一圈酥麻。
他单手捧起她的脸，眸中流转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目光凝在她娇嫩的唇上，他轻捏她下巴，缓缓抬起。
苏雪晚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却在下一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陡然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顷刻清醒。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唇的那一瞬，猛地别过头，避开了这个未完成的吻。
空气骤然凝固，连风声都仿佛静止了。
苏雪晚睫毛轻颤，目光低垂，不敢与他直视。良久，她才鼓起勇气抬眼，望向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贺先生，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随便的女人? ”
“何出此言？”
“若不是如此，” 她声音发紧，“你怎么会对我做这种随便的动作? 亲吻这种事，难道不是男女朋友才该做的事吗？可是，我们之间，明明什么关系都不是……对吗？ ”
面对她连珠炮似的质问，贺昀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下颌线条绷得愈发冷硬。
“我不知道你平时如何对待其他女人……” 她声音微微发抖，攥紧了裙摆，“但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话音未落，她已提起裙角，仓皇逃离这片草地，朝着车子停靠的方向快步走去。
贺昀初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自嘲地低笑一声。是这撩人的夜色惑乱心神，还是禁欲太久，没有碰过女人的缘故？他竟会如此失态，做出这般逾矩的举动。
更可笑的是，他堂堂贺昀初，居然被个小丫头当成了轻浮之徒。方才那一瞬的失控，定是吓着她了，这可如何是好……
思绪未落，他已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车厢内，气氛降至冰点，越发沉闷。
苏雪晚越想越生气，胸口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像他这样的男人，是不是早已习惯随意亲吻一个女人？将那些暧昧当作游戏，将心动视为逢场作戏？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最平静的语调开口：“贺先生，昨天画展赞助商联系了我，还有我朋友那件事……真的很感谢您。”
贺昀初眸光一暗——这是要清算的姿态。
“项目已经达成，我承诺的事也算完成了。” 她继续道，指甲不自觉地陷入掌心，“明天晚宴结束后，我们就两清了。以后……我会注意保持距离。不会做出让你误会的举动。”
她的心早已乱作一团，唯有伪装疏离才能保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贺昀初眉头紧锁。果然，方才的越界彻底触怒了她。
现在，她竟要将他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他就这么令她厌恶，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么？
他凝视她良久，眸色深沉如墨，“雪黎小姐果然是恩怨分明，干脆利落。”
苏雪晚避开他的视线，语气疏淡，“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贺先生是商人，在商言商。这次合作想必您也很满意，对您来说不过是场互利共赢的交易罢了。”
贺昀初胸口发闷。她又用起了敬语，每个字都透着刻意的疏远。
驾驶座上的达叔屏住呼吸，从后视镜里偷瞄着后座剑拔弩张的两人。
明明出去时还好好儿的，怎么散个步回来就跟仇人似的？这哪是月下漫步，分明是散了一肚子火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