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行动组的办公室里,烟味淡了不少。
楚风把脚搭在桌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黄铜打火机,是前天从一个76号特务身上顺来的。
李铁柱抱着他那杆擦得锃亮的中正式步枪,一言不发地站在窗边,眼神始终盯着楼下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
一个能打的,有了。
但这还不够。楚风要的,是一支能打能藏,能听能看的全能队伍。一个人的武力再强,没有情报,就是个瞎子。
他需要一双能看透上海滩每个角落的眼睛。
楚风的意识沉入脑海。
“系统,查一下我的人员档案库。”
那份从人事科调来的名单,在他脑中浮现。
李铁柱的名字已经被高亮标注。
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二个名字上。
刘三金。
档案很简单,前情报科外勤,因为做事不够心狠,几次放跑了可以发展的线人,又不愿意同流合污得罪了上司,被踢到档案室去看旧报纸,每个月领着饿不死的薪水,职业生涯基本到头了。
评语是:熟悉市井,路数野,但心慈手软,难堪大用。
楚风的嘴角翘了起来。
心慈手软?
在这种世道,这确实是做特工的大忌。
但路数野,熟悉市井,这正是他需要的。军统内部的情报网规矩太多,死气沉沉,很多时候还不如街头巷尾的一句闲聊有用。
“系统,购买一条关于刘三金的绿色情报。”
【支付一根金条,是否确认?】
“确认。”
【支付成功,当前余额:200金条。】
陈恭澍给的那两箱金条和美金,让他的系统账户格外充裕。
【情报一:刘三金因长期被排挤,收入微薄,为补贴家用,私下在十六铺码头附近的‘四海茶楼’做情报贩子,向各路人马贩卖江湖消息,外号‘万事通’,但同行评价他‘只认钱不站队,胆小如鼠’。】
四海茶楼。
胆小如鼠。
楚风笑了笑,把打火机揣回兜里。
“铁柱,换身便装,跟我出去一趟。”
“是,组长。”李铁柱的回答简单干脆,把步枪锁进柜子,套上一件半旧的短褂,看着像个刚进城的壮劳力。
四海茶楼里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
茶楼里混杂着汗味和劣质烟草味,乌烟瘴气。
楚风和李铁柱走进去的时候,并没引起多少注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带着个壮实的保镖,在这种地方不算稀奇。
楚风的目光在茶楼里扫了一圈,很快锁定了一个角落里的身影。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头发有点油,正端着个茶壶,给邻桌的两个船工添水,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王哥,李哥,这趟从汉口回来,辛苦了吧?来,喝口茶解解乏。”
“滚滚滚,刘三金,少来这套。又想从我们嘴里套话是不是?没钱!”那个被叫王哥的船工不耐烦的挥挥手。
刘三金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点头哈腰的退回自己的座位。
他坐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经没味的茶水,目光在茶楼里游弋,像是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楚风带着李铁柱,径直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刘三金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到楚风这张陌生的脸,还有他身后那个高大的李铁柱,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这位老板,面生得很啊。找人还是喝茶?”他习惯性的堆起笑脸,但身体却微微后仰,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楚风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小黄鱼,轻轻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黄澄澄的金条,在昏暗的茶楼里格外显眼。
刘三金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呼吸都停了半拍。
他在这行混了这么久,有给大洋的,有给美金的,但一上来就拍金条的,这是头一个。
“老板……您这是……”他的声音有点干涩。
“我买你的消息。”楚风淡淡开口,“也买你这个人。”
刘三金的心脏猛的一跳。
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金条上移开,重新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这小子太年轻了,看着也就二十出头,但眼神却很深,说出的话更是狂的没边。
“老板说笑了。”刘三金干笑一声,把金条推了回来,“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哪值一根金条?您这生意,我做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他见过太多过江龙,也见过太多因为贪心而横尸街头的。
这根金条,太烫手。
“做得了,做不了,不是你说了算。”
楚风把金条又推了回去,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我给你一个任务,办好了,这根金条是你的。另外,我再给你一百根。”
刘三金的瞳孔猛的一缩。
一百根?
这小子是疯了,还是在拿他寻开心?
“我要知道,城东的佐藤商社,最近在搞什么名堂。”楚风说出了任务内容。
佐藤商社?
刘三金的脑子飞快转动。
那是家日本人的公司,表面做棉花和布匹生意,背地里跟特高课有牵扯,这是公开的秘密。
想查他们?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老板,您真会开玩笑。佐藤商社的事,谁敢查?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想多活两年。”刘三金连连摆手,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我没跟你开玩笑。”楚风的眼神冷了下来,“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还是这个地方,我要结果。如果你办不到,或者想拿着我的金条跑路……”
他没把话说完,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沫。
但他身后的李铁柱,往前站了一步。
那股杀过人才能有的气势,让刘三金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今天遇上硬茬子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拒绝,可能马上就会死。
接受,三天后也可能会死。
他看着桌上那根小黄鱼,咬了咬牙。
“好!我接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拼了!
楚风点点头,站起身,没再多说一个字,带着李铁柱离开了茶楼。
刘三金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金条,一把抓在手里,塞进怀里,那滚烫的温度,像烙铁一样。
接下来的两天,刘三金使出了浑身解数。
他几乎二十四小时都泡在佐藤商社附近。
他花钱收买商社对面的小吃摊主,花钱请码头的搬运工头喝酒,甚至找到了一个在商社里做清洁工的远房亲戚。
各种零零碎碎的消息,汇集到他这里。
佐藤商社最近确实不对劲。
商社的安保力量增加了一倍,而且请来的都是日本浪人,个个凶神恶煞。
商社的货运量也突然增加了,但运的不是棉花,而是一个个封得严严实实的木箱,而且全都在深夜装船。
所有接触过这些木箱的码头工人都被警告,不许多看,不许多问。
刘三金凭着多年的经验,判断佐藤商社一定是在走私什么重要的违禁品。
军火?药品?还是国宝文物?
他想再深入调查,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那些日本浪人把守得太严了,他连商社的院子都进不去。
第三天下午,四海茶楼。
刘三金坐在老位置上,面前摆着一壶浓茶,脸色很难看。
他查到的东西,太表面了。
这种程度的情报,根本不值一百根金条,甚至连桌上那根定金都悬。他已经做好了把金条退回去,再赔礼道歉的准备。
楚风很准时的出现了。
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结果呢?”楚风开门见山。
刘三金擦了擦额头的汗,从怀里掏出那根小黄鱼,放在桌上。
“老板,对不住,您这活儿,我办砸了。”
他一脸惭愧的把自己两天来的发现,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我只能确定,他们在走私。但具体是什么,查不到。这根金条,我还给您。是我没本事。”
楚风安静的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到刘三金说完,他才笑了笑。
“不,你查到的东西,很有用。”
他把金条推了回去。
“你看到了表面,但没看到本质。”
刘三金愣住了。
“佐藤商社,确实在运东西。但他们运的不是货物,是人。”
楚风的声音很轻,但落在刘三金耳朵里,却让他失声叫了出来。
“运人?”
“没错。”楚风的目光变得锐利,“他们运的,是咱们中国的地质专家。上个星期,上海交大有三名地质系的教授和他们的两个学生,突然失踪了。报纸上只在角落里登了一小块寻人启事,没人注意。”
楚风端起茶杯,继续说道:“而佐藤商社,恰好就在那之后,加强了安保。你看到的那些深夜里运送的木箱,里面装的,就是这些被绑架的专家。日本人想把他们运回国,逼他们为日本在东三省找矿。”
刘三金彻底傻了。
他手里的茶杯停在半空,嘴巴微微张开,半天没合上。
他看着楚风,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这些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把交大教授失踪的寻人启事,和一家日本商社的异常活动联系在一起?
“你……你怎么知道的?”刘三金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不仅知道这些。”楚风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抛出了一个更重磅的炸弹,“我还知道,下一批‘货物’,就在今晚十一点,从十六铺的五号码头装船。他们会用一批棉纱做掩护,船是日本海军的运输舰,‘长谷川丸’号。”
刘三金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时间,地点,船名,掩护手段……
这个年轻人,仿佛是未卜先知,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赖以为傲的那些江湖经验、人脉关系,在对方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楚风看着他震惊的表情,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从李铁柱手里接过一个皮箱,放在桌上,打开。
码放整齐的一百根小黄鱼,金灿灿的光芒,差点闪瞎了刘三金的眼睛。
“你的情报,帮我确认了这件事。所以,这笔钱,你应得的。”
刘三金看着那箱金子,却一点贪婪的念头都升不起来了。他现在对楚风,只剩下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老板……不,长官……您到底是什么人?”
“军统,特别行动组组长,楚风。”楚风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我需要一个情报主管,负责我这个小组所有的情报搜集和对外联络工作。”
他看着刘三金,眼神很诚恳。
“你的那些三教九流的门路,很有用。但你的眼光和格局,太小了。你只能看到水面的波浪,看不到水下的暗流。”
“跟着我,我给你一个更大的舞台。你负责撒网,我负责告诉你哪里有鱼。你不用再为了几块大洋点头哈腰,你要做的,是挖出那些藏在上海滩的汉奸和日谍。”
“你不是心不够狠吗?正好。我的队伍里,杀人的事,有我和他就够了。”楚风指了指一旁的李铁柱。
“我需要的是你的眼睛和耳朵。干不干?”
无法想象的情报能力。
闻所未闻的尊重。
还有这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
刘三金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能改变他命运的贵人。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猛的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油腻的长衫,对着楚风,深深的鞠了一躬。
“组长!我刘三金这条烂命,从今天起,就是您的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重获新生的激动。
那个在茶楼里混日子的情报贩子,在这一刻,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特别行动组的情报主管,刘三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