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府邸。
“砰!”
一只刚天价买来的的透明琉璃盏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何进胸膛剧烈起伏,那张平日里努力做出礼贤下士姿态的脸,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让他屠户出身的凶悍之气暴露无遗。
“死了?”
“辩儿……死了?!”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跪在地上报信的府邸管事,声音嘶哑得如同磨刀。
管事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头埋得更低,颤声道:“回……回大将军,宫里传出的消息……千真万确!史道长府邸……上下,无一活口!殿下的……头颅,被贼人割走了!”
头颅被割走……
这几个字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何进的脑袋上。
他踉跄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天旋地转。
刘辩!
那不仅是他的外甥,更是他何家富贵的根!是他妹妹何皇后稳坐后宫的基石!更是他这个大将军权倾朝野的底气所在!
刘辩在,他就是未来的国舅。
刘辩死,他就是个死了外甥的屠夫!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极致的恐惧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狂怒!
“是谁?!”
“是谁干的?!”何进猛地站起,一把揪住管事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查!给老子查!封锁洛阳!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一定是他们!一定是那帮阉狗!”
何进的脑子里,瞬间就蹦出了张让那张涂着白粉、不阴不阳的脸。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辩儿是储君,杀了辩儿,动摇了皇后,也就等于扳倒了他这个天天喊着要“清君侧”的大将军!
这帮该死的阉宦,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大将军,不可啊!”一名幕僚脸色煞白地冲了上来,急声劝阻,“未得陛下旨意,私自封锁京城,这是……这是谋逆大罪啊!”
“滚!”
何进一脚将那幕僚踹开,状若疯虎。
“老子外甥的头都没了!你让我什么都不做?”
“老子今天就要把洛阳城翻过来!把那帮阉狗一个个从洞里揪出来!用刀子一寸寸剐了!”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外戚和宦官的斗争,早已是你死我活。他本能地认为,这是张让等人的致命一击。
他必须反击!用最快、最狠的方式反击!
他要让那帮阉狗知道,他何进不是好惹的!
“来人!调动城门校尉、北军五校!立刻封锁洛阳十二门!”
“全城戒严!挨家挨户地搜!但凡形迹可疑者,格杀勿论!”
“特别是各个阉宦的府邸!给老子盯死了!一只耗子都不许溜出去!”
命令一条条传下。
很快,沉睡中的洛阳城被彻底惊醒。
无数手持火把、身披甲胄的士卒冲上街头,撞开一扇扇民宅的大门。
哭喊声、呵斥声、金铁交鸣声,响彻了整个京城的夜空。
整个洛阳,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被搅动的蜂巢,充满了混乱与恐慌。
……
灵帝寝宫。
汉灵帝刘宏刚刚听完张让那番“情真意切”的哭诉,正处在丧子之痛与滔天之怒的顶点。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句“杀皇子者,延寿十年”。
他不用去想,就知道这天下会有多少亡命徒为此疯狂。
他的儿子,他未来的继承人,竟然成了一味“长生药”!
这是何等的荒谬!何等的羞辱!
就在这时,一名小黄门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陛下!不好了!何……何大将军他……他调动兵马,把整个洛阳城都给封了!”
刘宏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冰冷的杀意。
“你说什么?”
“何进……封了城?”
张让跪在地上,恰到好处地抬起头,用带着哭腔的语调,小心翼翼地补充道:“陛下……大将军可能是太过悲痛,一心想为殿下捉拿凶手……”
“悲痛?!”
刘宏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
“他这是悲痛,还是想造反?!”
“朕还没死!他一个外戚,一个大将军,竟敢不经朕的旨意,私自调兵封城?!”
“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刘宏的怒火,瞬间找到了一个新的宣泄口。
他扶持何进这个屠户出身的家伙做大将军,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他当自己的狗,去咬那些自命清高的世家大族吗?
结果呢?
这条狗,非但不听话,反而掉过头去跟士族们勾勾搭搭,天天想着讨好袁隗那些人,想洗掉自己身上的猪下水味儿,挤进那个他根本挤不进的圈子!
现在,更是跟着那帮人一起,处处针对自己的“阿父”!
朕的儿子刚死!
你何进,不第一时间来朕的面前哭丧表忠心,反而跑去调兵遣将,把朕的京城给封了!
你是想干什么?
向朕示威吗?!
何进!你好大的胆子!
刘辩的死,让刘宏对何进兄妹的价值,瞬间产生了重新的评估。
一个没有了储君身份的外戚,价值已经大打折扣。
一个不听话,还敢威胁皇权的外戚,那就已经不是价值打折的问题了。
而是成了一个必须被敲打,甚至是被清除的威胁!
刘宏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窗外那被火光映红的夜空,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嘈杂声,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
他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好一个大将军!”
“好一个国舅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