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的丹田格外空虚。
不仅是魔气,大部分气力都已流失的身体相当疲惫。
事到如今,即使整天喷出火焰,气力也不会耗尽。
这意味着将他人堕落为魔人所耗费的气力并不少。
感受着夏日潮湿的空气,我思索着。
“当时是不是该杀了他。”
南宫天俊,那时是不是该杀了他。
也许那样会更好。
这不是后悔,而是疑问。
如果杀了,该如何善后。
今后又该如何收拾残局。
抛开那些细枝末节。
我在考虑,是不是杀了那家伙比让他堕落成魔人更好。
“结果还是让他堕落了。”
将魔气硬塞进南宫天俊的肉身。
不仅让它深扎在丹田深处。
还让它一点点扩散,渗透到肉身中。
这。
与南宫天俊接受血气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这与前世天魔将其他人变成魔人时所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同。
问题是。
“……我能做到这一点,才是问题所在。”
为什么呢。
反复握紧又松开手。
当然不可能有感觉。
要问为什么能做到的话。
因为只能解释为是自然而然形成的。
“本来拿着魔功回归就很奇怪了。”
回归后感受到的肉身。
明明和魔人相去甚远。
现在我也不是魔人。
流淌在肉身里的是从华山的鬼物那里得到的道气。
魔气则被我放在丹田深处。
所以称呼自己为魔人有些含糊不清。
然而,魔气却能随心所欲地使用,这也很奇怪。
举例来说,感觉就像是在为我创造一个能轻松活动的环境。
魔功不就像是随着我的境界而成长吗?
这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我一把。
仿佛。
要我当天魔似的。
“真他妈的。”
真是他妈的。
现在所有的情况都是。
之前堵住南宫天俊的嘴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说不让他死,他便不会死。
如果说不让他乱说,他便不会说。
和奴隶没什么两样。
如果现在命令南宫天俊去死,他会咬舌自尽,或者割断自己的脖子而死。
本来被魔气束缚的关系就是这样的。
准确地说。
天魔和魔人的关系就是这样的吧。
“问题是。”
就像天魔制造的魔人那样。
南宫天俊也可能因为魔气而陷入疯狂。
或许会有那种情况,所以我已经采取了措施。
-禁止杀戮。
-禁止散发杀气。
-不准对我做那些狗屁倒灶的事。
-每天早上用手掌扇自己的脸。
等等。
除了封口之外,还让他做了各种各样的事。
幸好,他似乎都听话了。
“看来连禁制都不需要啊。”
就像天魔对我,以及其他魔人施加的那样。
一旦做出背叛魔教的行为,心脏就会立刻爆裂而死的禁制。
南宫天俊似乎不需要那种东西,光是口头命令就足够了。
“那么,施加禁制的原因,是因为强制力不同吗?”
如果不是那样,那就是因为魔人的数量太多了。
所以光凭言语之力不足,才需要施加禁制吗?
如果不是那样……
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才施加禁制的吗?
“搞不懂他的意图。”
天魔为何会那样做?
这样的疑问充斥着内心。
“唯一不同的是。”
虽然知道可以让他堕落成魔人。
但我却无法像天魔那样赐予权能。
这该说是幸运呢?
还是该感到恐惧,因为说不定哪天连这也能做到呢?
现在还无法确定。
如果非要说的话,不是后者吗?
“首先……是怎么处置南宫天俊。”
撇开让他堕落成魔人这件事。
我正在寻找利用他的方法。
“本来想套取情报来着。”
本来是想套取他为何拥有那种力量的。
结果当问及此事时,南宫天俊明明是这样对我说的。
“-……想不起来……不,不记得了。”
-……想不起来……不,不记得了。
“反正就是个没用的狗崽子……”
南宫天俊仿佛失忆了一般,只露出呆傻的模样。
“他不会说谎,所以这一定是真的。”
随着体内所有血气消失的同时。
南宫天俊是说他失去了与血气相关的记忆吗?
只是。
“……比武大会的时候可没这样,是变成魔人的问题吗?”
大概是吧。那时候也吸收了气运,但记忆还在。
和现在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个。
即便如此,竟然还能造成记忆混乱。
那可能吗?
“可能吧。所以才这么做的吧。他妈的。”
连时间都能逆转,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世上隐藏着不少怪物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哈。”
可惜,看来没办法轻易获得情报了。
那么。
“怎么办呢。”
南宫天俊的命脉掌握在我手里。
他可以自杀以摆脱束缚。
否则就没办法了。
当然,我很体贴地。
没有下达不准死的命令,所以他会自己选择的吧。
“如果他自己死了,那就省心了。”
如果不是,那么由我的魔气制造出的魔人。
确认一下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还是有价值的,所以暂时观察一下也无妨。
“然后。”
等确认得差不多了。
“就该处理掉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让他活着的选项。
只是想确认一下,所以才留他一条命。
那家伙的价值也就到此为止了。
如果有什么是让我稍微有点纠结的。
“那个孩子会伤心吗?”
只有南宫霏儿。
南宫天俊死了,南宫霏儿会伤心吗?
如果说那是唯一的犹豫,那就是犹豫了。
如果我听到仇灵华的死讯。
我想我大概不会好过。
实际上。
前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把华山烧了。
“……”
抛开杂念。
我从多个方面考虑,但。
果然,南宫天俊的处置,除了日后的死亡,我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只不过是暂时让他多活了一会儿罢了。
这个想法从未动摇。
也许到最后,这个想法也会是一样的。
那时。
呼——
我听到剑划破空气的声音。
是因为这个吗?
感觉被杂念占据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
呼——呼——!
快速而简洁。
果然,和后起之秀的水平完全不同。
如果非要说的话。
南宫天俊努力几十年,是不是就能达到那种程度?
我的感想就是这样。
更深层地说,也就仅此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
“呼……”
努力挥剑的男人结束了动作,擦着汗看向我。
那双清澈的蓝眼睛让我感到相当有压力。
随后,走近我面前的男人问我。
“怎么样?”
“……嗯?什么怎么样?”
我不由自主地发愣回答道。
那男人,南宫世家的家主南宫震,再次回答。
“刚才的动作,你觉得怎么样?”
“……啊。”
面对南宫震的问题,我必须赶紧掩饰表情。
我在这里的原因。
都是因为一清早就找上门来的南宫震。
多亏了他,南宫天俊立刻被赶走,我被看起来很着急的南宫震抓住,才来到了这里。
一个世家,而且还是被称为名门的南宫世家的家主。
谁能想到他会一大早就像只憋着屎的狗狗一样出现呢。
明明之前逃得好好的。
而且。
“什么怎么样,去你的……我怎么会知道。”
南宫震施展着一套稀松平常的剑术。
但我看了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挺好的,就是挺好的……”
正如我刚才所说,感想仅此而已。
我对剑术一窍不通,又能怎么样呢?
甚至那是达到化境的剑手的剑路。
看到达到那种水平的剑手的剑路。
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呢。
“确定的是……跟上次比起来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过去看到的南宫震的剑路,当时虽然也端正而锐利。
但现在的剑又有所不同。
我虽然不了解剑。
但如果神老头看到了,大概会说些什么吧。因为确实有区别。
以我拙劣的眼光来看,勉强能说的是。
“跟魔剑后的剑很像。”
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
当然,既然是南宫世家的剑。
这跟魔剑后的剑一样,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就是感觉有点不一样。”
虽然真是简陋至极,但真的就只有这些。
南宫震的剑,离魔剑后施展的剑术又近了一点。
我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些。
如果想表达这种差异的话。
“这该怎么表达呢。”
到底感觉到了什么差异。
我才会产生这种感想呢。
“魔剑后的剑是怎样的呢。”
实际上我所知道的南宫的剑。
就只有魔剑后施展的剑术。
指的是那个全身缠绕着照亮黑夜的雷气。
劈下雷电,在那间隙中悠然出剑的女子身影。
那是现在南宫霏儿身上看不到的,充满杀意和锐气的剑路。
光是在旁边看着就紧张得不行。
该说对世间的怨恨都融入剑中了吗。
“除此之外,剑术也很完美。”
所以即使她隶属于魔教,也敢被称为剑后。
即便她沉迷于杀戮。
她施展的剑术是完美的。
我正在回想魔剑后。
南宫震的声音再次传来。
“请赐教一些有参考价值的建议。”
“...”
建议……建议?
什么建议。
“……老头”
我艰难地在心里呼唤老头。他依然没有回应。
“你这疯老头!快醒醒啊……!”
再怎么大声呼唤也一样。到底在做什么,怎么就不醒呢。
现在是夏天,难道在冬眠吗?
“该怎么办呢。”
南宫震那沉重的期待感,我一个人全盘接收了。
不知道他期待着什么样的建议。
我也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才好……
再说一遍,我不是剑手。
我唯一一次握剑,是在小时候。
就是跟着仇灵华,握着木剑的那时候。
在那之后,我就放下了剑。
我所知道的,几乎没有。
既然同为武人,如果非要给出建议,也不是不行。
但那应该不是南宫震所期望的。
“……会有什么呢。”
能打破这个僵局的方法。
“啊。”
当我回想起魔剑后的时候,脑海中确实闪过了一个念头。
俗话说,世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剑手的终点,并非武人境界。
而是身剑合一的境界。
我成为剑。
剑成为我,是这样说的吗?
实际上,名字并不重要。
拿起枪,就会是神枪合一。
拿起弓,就会是神弓合一。
名字什么的,随时都可以改。
重要的是其中所包含的意义。
内气从肉身流淌而出。
自然而然地渗透到爱兵中的境界。
不是激发出剑气。
不是缠绕着剑罡。
不是那种部分。
而是如同达到绝顶境界时,内气自然地渗透到肉身中一样。
指的正是与手中兵器合二为一的境界。
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说实话。
对于武斗系来说,这是件难事。
武斗系大放异彩的瞬间,
是从达到绝顶之时开始的。
内气渗透到肉身中,如此才能发挥出效率。
虽然说是身拳合一。
但我却不太了解。
也许我没能达到那个境界。
或许我不知不觉地达到了。
但至少我知道这和剑是不同的。
“我当时问的时候,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以前明明也想起来过。
向魔剑后问起这件事的时候。
她确实是那么回答的。
-只要做下去就行了。
就是这种感觉。
理所当然地。
问问题的我就是个傻逼。
当然。
之后她又补充了几句。
但对我来说,都只是些无法理解的话。
她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是让我想象雷电的流动吗。”
好像大致是这么说的。
她自己用雷气,所以大概是借此来解释的。
“听了这话我能懂什么啊。”
雷电的流动是什么。
打雷的时候死盯着天空看就能领悟吗?
总之,对我来说就是没有办法知道的意思。
不对。
从一开始,想向魔剑后问问题的我就是个蠢货。
既然是群只凭天赋就能横行的人,就不该指望他们能教导什么。
因为我必须向那些人解释,那到底为什么不行啊。
“反正现在那个不重要。”
管他什么闪电不闪电的,现在我该怎么跟南宫震说呢……
“……嗯?”
我想着先说点什么,正要张开沉重的嘴唇。
眼前的南宫震正用一种茫然的表情看着我。
“……什么啊,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
话还没说完,我就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嘴。
因为我从南宫震的表情中感受到了什么。
哇……
“那真是活见鬼了。”
他那不是一副像是领悟了什么的表情吗?
真的领悟了?突然?
我做了什么,他突然变成那样了?
我什么都没做……
“难道说。”
一瞬间掠过脑海的想法。
“是不是因为我刚才嘟囔了什么闪电之类的?”
那是过去剑后跟我说过的话。
对我来说,那一点帮助都没有。
看来南宫震不是那样。
但是。
“也不是想不到的吧?”
既然是受魔族武功影响而使用内气的人。
应该不会没想过这种事。
就拿我来说,为了从火焰中得到些什么。
也曾生起篝火,连续几天盯着看。
顺便说一句,什么都没得到,只是用脚乱踩着发泄。
还被严重烫伤过。
“疯子……。”
使用火功的世家武人竟然会被烫伤。
那是什么疯事啊……?
……总之。
南宫震到现在才通过这句话领悟了什么。
“这意味着这句话已经变得有用了。”
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知道回忆雷电的流动是否会有帮助。
但南宫震似乎确实达到了领悟。
那领悟的结果可能是好的。
也可能是坏的。
但现在想到的却是别的事情。
“……我可以溜了吗?”
虽然是碰巧撞上的。
但确实给了什么东西。
虽然有点良心不安。
但反正我是个没有良心的人,所以没关系吧?
此外,我也能找到借口说这样就够了?
我打量着默默凝视着虚空的南宫震。
他体内隐藏的气息清晰可见。
那是光是看着就让人发麻的雷气。
能感觉到这些气息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一点一点地移动着。
虽然姿势没有完全摆好。
但气息的流动却是真实的。
“……现在要是碰他,他会直接死掉吧?”
如果他将意识集中在一处。
轻轻一碰,血脉就会扭曲,立刻毙命。
我看着他,对南宫震悄悄说道。
“那个……我走了?”
我说了话,南宫震却没有回应。
当然了,那种情况下谁会说话呢。
本来这种情况下应该替他护法才是礼节。
但我心里想的是他会自己看着办吧。
与此同时。
“就算如此,光凭那句关于雷电的话就获得领悟,是不是有点太流氓了?”
虽说顿悟这东西本来就挺突然,挺奇怪的。
但这未免也太卑鄙了吧。
顿悟要来也该来我这啊。
感觉就像是别人喂给他的,气得我肚子疼。
“突然火大了?要不直接去撩拨一下?”
现在的话,即使只是轻轻推一下他的肩膀,也能让他走火入魔。
吱呀。
身后有人推开修炼场的门走了进来。
我没有回头特意确认。
因为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你……在干嘛?”
听到的声音果然是南宫霏儿。
于是我没有回头,回答南宫霏儿道。
“……护法。”
连我自己都觉得声音有点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