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熙雅似乎对我有所企图。
这比周围静止的环境更令人困惑。
鲤鱼会说话……？
鲤鱼正在说话。
它用一张张合合的嘴清晰地发音，着实诡异至极。
[你这蠢货。]
甚至连嘴巴都很脏。
[人叫你，你不是应该回答吗？怎么年纪那么大了还是那么没教养。]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那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人是很多，只是没有会动的人。
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你到底是什么？
[一看就不知道吗？]
要是看的话，我太清楚了。
是鲤鱼。
一条活了数百年的鲤鱼，白色而珍贵，被称为少林奇物。
叫白牙鱼来着？
听起来像是有点来头的名字。
我露出惊讶的表情，鲤鱼便张合着嘴继续说了下去。
[你惊讶的表情真是糟透了，逆转轮回而生，长相竟如此凶恶……]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都什么情况了，我居然还被一条鲤鱼崽子人身攻击。
我一说我不知道它在说什么，鲤鱼的胡须就摆动起来。
表情好像也变了一点。
就好像，是在嘲笑我一样。
[申澈啊，你这狗东西。这种时候你还想开玩笑吗？]
申澈。
被鲤鱼一叫，我根本不用想就知道它是谁。
因为申澈是我身体里那个不交房租，就赖着睡觉的老头子的道号。
问题是，这条鲤鱼为什么把我当成神老头啊。
现在这副仿佛时间停止的样子，也是那条鲤鱼的力量吗？
说是贵物……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物件。这算哪门子贵物，分明就是魔物。
我立刻对鲤鱼说。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我不是申澈。
[你这臭狗屎。时间紧迫你比我更清楚吧。为什么这样？]
你好像没打算听我说……
我无语地吐出这句话的瞬间，鲤鱼的胡须就伸长出来，抚摸着我的脸颊。
滑腻的触感瞬间让我感到不适，我试图抓住它，但胡须躲开我的手，又缩了回去。
一缩回去，胡须就蠕动起来，然后它带着笑容对我说。
[你这肉身弄得真他妈好啊。不仅突破了瓶颈，甚至提前开始为达到超越铺路了。]
...
听了鲤鱼的话，我背后冒出了一点冷汗。
因为它说的没错。
我正在为从绝顶达到化境做准备。
武功境界达到绝顶，突破了壁垒，内力与肉体逐渐同化，为达到超越奠定了基础。
当然，从一流到绝顶，曾被称为武人坟墓。
从绝顶到化境这个境界更难。
即使是现在的我，也至少需要数年时间。
他竟然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以肉体凡胎能达到那种程度，这是你这家伙的第一个证据，第二个就更厉害了。]
噗通。
鲤鱼挣扎着溅起的水花溅到了我的脸颊。
[你怀着如此浓郁的梅花香，还想和我开玩笑吗？你这个该死的蠢货。]
啊。
是因为身体里的道气吗？
从华山奇物中，和神老头一起带出来的道气。
它有多么浓郁，甚至影响了剧炎火轮功的火功，改变了颜色。
神老头说，我拥有的道气比梅花剑手凌风拥有的道气还要浓郁。
问题是，即使感觉到了那个，也不足以成为将我误认为神老头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老头已经是个死人了。
[所以，玩笑到此为止吧。虽然很高兴能如我们所愿，但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那位……
我再次否定，鲤鱼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副看起来呆头呆脑的脸上，竟然有如此明显的表情。
[好啊，既然你这样，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
他想做什么？
担心会有攻击，我稍微提升了气感。
虽然觉得没必要对鲤鱼提高警惕，但对方是活了几百年的魔物，所以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但与我全力以赴的警惕不同，攻击并没有袭来。
别说攻击了，那鲤鱼反而一脸下定决心的表情看着我，开口说道：
这是我们年轻时候的事了，你肯定记得吧？你追着慕容家的孩子跑的时候……
听到鲤鱼的话，我瞬间感觉丹田处涌起一股气。
这股气转化成了疼痛，让我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那种紧绷的感觉，就像是在胡闹一样。
这该不会是……
那个把我的气都吃掉的怪物，又要开始撒野了吗？
你三日三夜地告白，结果最后还是落到明那家伙手里……
鲤鱼刚要说什么，
你这该死的臭和尚……！闭嘴！？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冒了出来。
……呃？
哎呀。
一阵寂静瞬间弥漫开来。
在寂静持续的过程中，一个声音听起来脾气很坏的老人。
……竟然成功了？
神老头失落地喃喃自语。
＊＊＊
煌阿佛尊铁英，是少林历史上武功最卓越的人物。
他是达到最高境界的佛门弟子，
也是阻止血魔血劫的五位高手之一。
铁英为如今灿烂的少林铺设了最多的道路，说是少林功臣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物，
吧嗒吧嗒。
是那条鲤鱼？
我看着那条正傻乎乎地吧嗒着嘴的白鲤鱼。
虽然它游泳的姿势和雪白的鳞片看起来高贵优雅。
但鲤鱼特有的呆呆的脸，感觉是它的一个缺点。
我没有觉得这是假的。
既然是神老头说的，那应该就是那样吧。
老头看了很久鲤鱼，然后说道。
[铁英，你现在这副样子到底是什么？]
刚才还一声不吭只睡觉的这位，突然冒出来就已经够让人慌张的了。
连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出来的时间都没有。
神老头忙着和那条鲤鱼……准确地说是煌阿佛尊对话。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话。申澈。]
刚才那听起来轻飘飘的声音消失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感弥漫开来。
[……你又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
[和你一样的原因吧。]
那条鲤鱼，曾被称为少林的奇物。
就像神老头沉睡在华山的奇物中一样，铁英也寄宿在奇物中沉睡着吗？
还算有几分可信度。
既然神老头能那样，铁英也能那样，但。
要解释这一点，就得说明为什么过去的武林高手，灵魂会被束缚在奇物中。
之前神老头说过他不知道原因。
但铁英也许知道。
老头是不是在期待这个？
说不定呢。
我想起了神老头的话，他说如果去了豫州，一定要去少林看看。
老头是不是在期待这样的情况呢？
果不其然。
神老头问铁英。
[铁英，你知道我，我们为什么会以这种形式，留存在现代吗？]
老头能留在这个时代的原因。
以及留下的缘由。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不知道才问的不是吗？]
[...]
[铁英。]
直到刚才还在不停说话的煌阿佛尊，选择了暂时沉默。
寂静。
时间停止的世界没有声音，所以才如此寂静。
神老头似乎无法忍受沉默，不停地催促着铁英。
[铁英，为什么不回答……]
[那孩子，不是你吗？]
[你说什么？]
[我现在看到的男孩，不是你吗？]
真是奇怪的问题。
我不是神老头？
神老头似乎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立刻反问。
[那是什么胡说八道的话，我不是这孩子？]
面对老头的提问，铁英依然沉默不语。
只是张着嘴，望着我的眼睛。
[铁英。]
老头似乎察觉到异样，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
没过多久，便传来一声叹息。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没能成功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不解释清楚我怎么会明白？]
[申澈。]
[说吧。]
飘动的细长胡须深深地沉入湖底。
就像铁英现在的心情一样。
[你说你没有记忆？]
[没错，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你得告诉我。]
神老头从血魔死后，
自己怎么样了，
为什么会以魂魄的形式留在这里，在人间游荡，
神老头都记不得了。
与记载的历史不同，一无所知的老头希望铁英能解决这个疑问。
[你可知道那个原因？]
铁英对着老头的提问，张了张嘴回答道。
[我知道。我非常清楚。]
[既然如此。]
[但是不能告诉你。]
听到铁英的话，神老头瞬间勃然大怒。
[你现在是在开玩笑吗？]
[我也希望如此，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什么都不能说。]
[你那到底是什么话……]
[过去的几百年。漫长的等待之后，我终于遇到了你，但最终得到的故事却是轮回无法斩断。]
是错觉吗。
鲤鱼美丽的鱼鳞，似乎失去了一些颜色。
两人对话期间，我只是闭着嘴，默默地听着。
不仅插不上话，老头的感情也感受得太清楚了。
这事不能贸然开口。
[你打算一直说些奇怪的话吗？]
[你还记得多少。]
神老头对铁英的提问，思考片刻后给出了答案。
[斩魔山。与血魔的最后一战。我记得那个瞬间。]
铁英听到神老头的话，虚弱地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莫名其妙的回答持续不断，神老头终于忍不住大吼起来。
[你这该死的秃驴……！要回答就好好回答啊！]
即使老头大喊，铁英的反应也一如既往。冷漠而无欲无求。
自从神老头以灵体的形态出现后，铁英的反应就一直处于崩溃状态。
神老头受不了那反应，咬着牙说出了别的话。
[……就一个，就一个好好回答我。]
铁英没有回答，但神老头继续说道。
[血魔死了吗？]
瞬间，老头的提问让老头产生了风吹过的错觉。
周围的一切都停滞不前，本来不会发生这种事，但不知为何，这种感觉一闪而过。
铁英蠕动着胡须，这次给出了答案。
[幸好，这个我可以回答。不过，你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我说错了吗？]
[...]
铁英的话让丹田处瞬间感到一阵波动。
这意味着老头正在动摇。
紧接着铁英又补充道。
[没死。]
在丹田里沉睡的道气剧烈地颤动起来。
老头……！
努力抓住想要暴走的道气，试图让它平静下来。
神老头好像没听到，感情不断地流露出来。
与此同时，我也被铁英的话震惊了。
怎么能不震惊呢？
血魔没死？
几个世纪前，那个企图用鲜血染红中原的血魔。
明明在血魔大战结束后，五位高手说血魔已经死了。
那样的人物竟然没死……？
铁英的话，就像是血魔至今仍然活着一样。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
[看你的反应，你好像不记得最后时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解释一下。]
[你不是已经听到想要的答案了吗，血魔仍然活在这片土地上。]
[不可能吧，历史明明……]
[你还相信历史吗？即使被骗了那么多次？]
铁英尖锐的话让神老头吞下了口水。
[嗯，说得没错。血魔确实在那场战斗中咽气了。]
[既然如此……！]
[但是，那家伙没死。]
感觉身后刮来的风更猛烈了些。
与冬日寒气不符的，炽热粘稠的风。
是带着热气的风。
[他即使死了，也把自己束缚在了这片土地上。]
[简单来说……]
一条长着白色鳞片的鲤鱼，慢慢地游了过来。
仿佛是要与老头对视一般。
随即，它张开的嘴里，传出了坚决的声音。
[血魔正在梦想着复活，华山剑仙。]
铁英的话，让丹田像地震了一般，疯狂地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