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漆黑。
说是夜晚又显得格格不入,说不是又自相矛盾。确认了一下月亮是否升起。
什么都看不见。
云朵也好,天空也好,明明都该存在的东西。
一个都没有。
这里是哪里呢。
周围的树木全都被烧毁了,原本应该建有殿阁的地方也只剩下烧焦的灰烬。
身体慢慢地动了起来。不是我的意志。我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却不听使唤。
正要迈出一步,感觉有人抓住了我的脚踝。回头一看,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映入眼帘。
白衣上绣着梅花图案。那是中原广为人知的门派的武服。
华山派。
对,这里是华山。
原本应该盛开的鲜花都已烧毁,失去了原来的面貌,但它是一个世代相传,守护雍州的名门。
所有的历史现在都消失了。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
这是一个梦。
而且还是个可怕的噩梦。
“为何如此对我……!”
男人对我说道。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怨恨,清晰可见。
他用剩下的左臂,吃力地抓着我的脚踝,尽管他的一只手臂已经断了。
充血而发红的眼睛,仿佛在流着血泪。
“我们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周围散落着和他一样穿着武服的人的尸体。
从小孩到老人,无一例外,全都断了气。
而且像被野兽撕咬过一样惨不忍睹。
“你真的是人吗…?你怎么能披着人皮做出这种事来!”
一直沉默的身体开口了。这也不是我能阻止的。
“不绝于耳的声音停止了。”
“什么…?”
“意思是你们倾尽全力尊敬的梅花仙被教主大人杀了。”
“胡说八道!掌门人怎么会死在那种恶鬼手里……!”
“你们那么珍惜的华山都化为灰烬了,难道还不知道吗。”
闭嘴,求你了…。闭嘴。
“你们什么都做不了,连被称为名门都恶心,真是寒酸啊。”
我慢慢弯下膝盖,靠近男人的视线。我感受到了男人眼中不同的情感。
那肯定是恐惧。
“看吧,你那么珍惜的师弟们死在我手里,那么珍惜你的师兄们也死在我手里。”
我用沾满血的手抚摸着男人的脸颊。那是沾着他师兄弟鲜血的手。
咔嚓。
男人嘴里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咬得太紧,牙齿好像都碎了。
“华山被烧毁,你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软弱无能。华山也罢,你这家伙也罢,梅花仙也罢。”
“闭嘴,魔鬼……!背叛正派、反插一刀的你这种家伙,有什么资格说出这个名字……!”
我掐断了男人的脖子,仿佛再多说一句都是废话。
华山最后一个门徒就这样结束了生命。
哗啦。
在广阔的血泊中,我感觉到有人靠近。我跪向那人,行了个礼。
我不敢与他的视线对视。
他所拥有的存在感,让我产生空间扭曲的错觉。
如同雍州泰山一般的华山,仅仅因为他的站立就隐藏了其存在感。
仅仅是靠近他,所有的感官都发出了危险信号。
天魔。
他自己就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还不错。”
即使听到了声音,也无法正确识别。
是男人的声音吗?还是女人的声音?
听起来既粗犷又像女人一样纤细。
天魔随手扔了什么东西在我面前。
那是一颗仿佛被撕扯下来的老人的头颅。
这正是被誉为华山绝顶高手的梅花仙的头颅。
“虽然远不足以取悦本座,但也能从中得到些许乐趣。”
即使不是中原三尊者,但被认为与他同级别的高手,竟然如此轻易地被杀死了。
天魔平静地环顾四周,仿佛刚才的战斗是个谎言,然后走向我。
“好像野兽横冲直撞过一样。”
他走到我面前。
我感觉快窒息了。一点都动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本座就不需要费心为你取名字了。”
想醒过来。想再快一点,哪怕一点点也好,逃离这个梦。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你……”
听到了天魔说了些什么,但没能听到最后。
“少爷……!”
“...从现在开始。”
“少爷!”
魏雪儿的声音让我睁开了眼睛。
***
我结束了惧龙会之行,正在回仇家的路上。
“呜哇啊啊啊!”
梦一醒,我就急忙叫停马车,跳了出去。
我无法忍受胃里翻江倒海,瘫坐在地上呕吐起来。
明明今天什么都没吃,胃里却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妈的……妈的!”
身体颤抖不已。为什么突然做了这样的梦。
那是我努力假装忘记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恨不得把记忆撕碎。
感觉有只手搭在我的背上。我猛地转身抓住了它。
用颤抖的手抓住一看,是魏雪儿的手。
魏雪儿用吃惊的眼神看着我。她的双眼剧烈颤抖,与梦中那男人看向我的恐惧重叠。
我现在是什么表情?
不用看也知道。一定很糟糕。
表情管理很难。
我慢慢松开了握着她的手。魏雪儿隐藏起害怕的表情,反而平静地再次拍了拍我的背。
护送马车的武延也急忙跑了过来。
“少爷!您没事吧……!快叫大夫……!”
“我没事,冷静点……这里怎么找得到大夫。”
这里还是回世家的山里。不可能附近能找到大夫。
我大口喘着粗气,但仍难以平静。
华山派被魔教灭门那天的记忆。
是九派一帮被攻破仅仅一天后。
本想忘记的事,却仅仅因为一个梦就成了这副德行。
“……操。”
人类说是善忘的动物。
为何罪孽即使死过一次,最终也无法忘记呢?
时间流逝也无法轻易平静下来,最终他将内功环绕身体,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这效率不高,但为了尽快出发,别无他法。
运转剧炎火轮功后,身体变得温暖。
本来就没多少内功,还为了平复做噩梦后颤抖的身体而使用它。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心情。
“真是操蛋的心情……”
感觉平静了一些,他便起身了。魏雪儿想搀扶他,但他努力推开说没事。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是不是因为即使回到了过去,最终也会变成那样的不安感呢?
“别在意,只是个噩梦而已。”
吐出一大口后,感觉精神清醒了一些。
纠结的心情,可以在路上通过心法化解,或者多休息一会儿再化解。
这时,因发达的五感感觉到了一些东西。一股刺痛脊椎的不适感让他苦涩地笑了。
“真倒霉。”
梦境不祥,究竟是会有什么事发生,才会有这样的预兆呢?
我转过正要登上马车的身子,走向武延。
我急忙对焦躁不安的武延说。
“武延。”
“是,少爷…!要不还是找个医生看看吧?”
“别说些奇怪的话,快点确认一下魔仙符的状态。”
武延听了我的话,似乎感到了一股寒意,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
魔仙符是过去在武当开发的符咒,只要注入内力,附近出现魔境门时就会发出信号。
从怀里取出的符咒没有任何信号,完好无损。
武延看着毫无异状的符咒,松了口气。
“呼…。少爷,您突然这么严肃地说,我吓了一跳。还好没什么事…。”
武延话还没说完,符咒就闪烁着红光,瞬间燃烧殆尽。
没有丝毫犹豫。武延立刻对周围护卫的武士们喊道。
“魔境门出现!全员准备战斗!”
武延刚一喊完,周围的护卫们立刻拔出剑。混乱的气氛中,紧张感层层叠加。
偏偏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魔仙符烧得如此急促,意味着魔境门的位置非常近。
要是再远一点,说不定就能逃走了。
都怪我在半路停下了马车。
武延急切地抓住我的肩膀。
“少爷危险,您先到马车里去吧。”
我听了武延的话,立刻将魏雪儿和其他侍从推进马车里。
然后关上门,站在武延旁边。
“少爷,您也赶紧进去吧。现在情况真的很危险……。”
要是平时,我就会直接躲在马车里等着事情过去,但因为是我的错才变成这样,所以不能那样做。
本来要是没惹事就算了,但既然这一生我拉的屎,就决定自己擦干净。
这样才不会再发生和以前一样的事情。
“少爷…!”
“武延,唠叨的话以后再说,先看前面。它们来了。”
听到我的警告,武延将视线固定在前方,仿佛等候多时般,虚空开始扭曲。
虚空散发着绿色的光芒扭曲着,随即裂开一道缝隙,空间随之出现。
“绿色…。”
武延小声地低语。
绿青赤白。这是代表魔境门等级的颜色顺序。幸运的是,如果是绿色,那就是危险度最低的魔境门。
-呜噜噜噜…。」
野兽低沉的咆哮声。
从魔境门中出现的是一只巨大的野狗。准确地说,是拥有野狗外形的魔物。
那是一只外形像野狗,额头中央长着角的奇特魔物。
“偏偏是有点麻烦的家伙。”
绿角犬。
这是一种拥有敏捷步伐和能咬碎岩石的犬齿的魔物,过去武林盟曾试图驯服过它。
当然,结果是失败了。
“数量大概十只多一点吧。”
从魔境门中出现的魔物数量来看,不算多也不算少,处于平均水平。
魔物不存在智慧。这意味着它们不会犹豫。
绿角犬发现我们后,立刻扑了过来。
武延也同样跃向它们。武延的剑避开爪子,斩断了那家伙的角。
只一剑。
武延的剑上剑气流转,证明了他是一流武者。
角被斩断的绿角犬就那样扑通一声倒下。对它们来说,角是弱点。
其他护卫也一样,与魔物对峙起来。
在以马车为中心狩猎魔物的人群中,我一点点地抓起地上的泥土。
-呜噜噜噜……
趁武延对付其他家伙的空档,一个瞄准我的家伙走了过来。
它口水直流,一副发现猎物的样子。比其他人更年轻更弱小的样子。
就是说,它们正是盯上我的好时机。
-嗷呜!
绿角犬咆哮着扑了过来。我让体内隐隐流转的剧炎火轮功旋转得更快。
“犹豫就会死。”
趁着那家伙的注意力被石头吸引的空档,我短距离跳跃,将手臂捅进那家伙的侧腹。
-噗嗤!
绿角犬的弱点是角,但魔物还有一个共同的弱点。
是体内蕴含的魔石。
对没有心脏的家伙来说,魔石就是心脏。
我不是剑术师,而且以我现在的身体,也无法折断它的角,所以我把强化过的手臂插进它的身体,拔出了魔石。
虽然有粘稠的触感,但我的手臂充满了内功,所以刺入肉中寻找并抓住魔石没有问题。
-噗嗤!
手被拔出来时,证明它是魔物的蓝色血水喷涌而出。
-咕噜…!
和刚才角被砍断时一样,绿角犬倒下了。
我手里拿着魔石,回头一看,另一只绿角犬正朝我冲过来。
-吼啊啊啊!
“啊,这个有点…!”
我急忙想把集中在手臂上的剧炎火轮功重新转回全身,但时间不够了。
锋利的牙齿即将刺入我体内的一瞬间,一道闪光擦过了它的角。那是武延的剑。
“少爷!您没事…。”
武延看到我面前腹部被洞穿倒下的绿角犬,闭上了嘴。
“谢谢,差点就逞强送命了。”
“是啊…。太好了。”
我感觉到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这是我重生第一天就感受到的视线。
那到底是什么眼神…。
狩猎魔物的时间过得很快。
看来他们是护卫直系的人,所以不会因为最低级的魔境门而感到困扰。
即使在镖局,在进行押镖时也经常会遇到魔境门。
在魔境门的存在已经习以为常的世界里,这种事情不过是一场倒霉的事故。
杀死所有出现的魔物后,魔境门在空中消失了,但魔物的尸体还在。
“那剩下的就是发送仇家的传书了……。”
和武延搭话的时候,我闭上了嘴。
手掌有种刺痛的感觉。
这是前世里厌烦地感受过的熟悉气息。不可能弄错。
“少爷,您怎么了?”
我看着拿着魔石的手。
魔石的颜色从绿色渐渐变淡,然后变得透明。
同时,虽然微小,但能感觉到内功正在一点点地积蓄在体内。
嘴唇颤抖。前世里我厌倦了经历这种现象。
一种能抽取魔石的力量并吸收到体内的武功。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狗屁事啊……!”
这分明是天魔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