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厉的质问,如同冰锥般刺入“寂灭之牙”每个人的心中。
擅自查阅?司内旧文档?
赵铁河瞬间涨红了脸,怒火几乎要冲破头顶:“大人!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本笔记证明邪教用的手段和我们玄天司有关!还有那玉简!他们计划要对边军下手!这是滔天阴谋!我们必须…”
“必须什么?”沈厉冷冷地打断他,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赵铁河,“玄天司内部事务,何时轮到一支编外协从小队指手画脚?司内文献流落在外,被邪修篡改利用,虽是憾事,自有司内监察殿追查处理。至于邪教痴心妄想的计划…”
他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蝼蚁妄图撼树,可笑至极。黑石城边军重地,岂是区区邪术所能渗透?你们未免太高看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也太小看我玄天司了。”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不以为然,仿佛“寂灭之牙”拼死带回的证据和情报,只是一场杞人忧天的闹剧。
张牧之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声道:“大人明鉴!即便邪教计划难以实现,但其手段阴毒,且与司内技术同源,此事绝非小可!万一…”
“没有万一。”沈厉再次打断,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此事到此为止。苦水村任务完结,奖励会按例下发。这份旧文档和玉简,”他指了指案上的笔记和玉简,“由本座接管处理。此人,”他又瞥了一眼地上瘫软的邪修学徒,“押入黑狱,严加看管。”
他三言两语,就要将一切盖棺定论,彻底封存!
“大人!”秦昭终于开口了。他强忍着伤势和心中的寒意,目光平静却坚定地迎向沈厉,“卑职以为,此事疑点甚多。邪修学徒提及的上线‘狼吻’尚未落网,其与司内可能存在的关联尚未厘清,针对边军的威胁并未解除。仅凭‘痴心妄想’四字便全盘否定,是否…过于草率?若因疏忽而酿成大祸,我等…恐担待不起。”
他的话不卑不亢,却字字戳中要害,更是隐隐点出了沈厉可能存在的失察之责。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沈厉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聚焦在秦昭脸上,那眼神深邃冰冷,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透。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笼罩而下。
赵铁河和张牧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冷汗。
良久,沈厉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在教本座做事?”
“卑职不敢。”秦昭微微躬身,态度却丝毫未变,“只是职责所在,不敢不报。”
沈厉盯着他,忽然极淡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很好。‘寂灭之牙’,果然有点意思。”
他身体微微前倾,幽蓝的灯光在他眼底跳动:“记住你们的身份。协从。工具。做好分内之事,拿到你们该拿的奖励,活下去。这就够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本笔记和玉简:“至于这些‘疑点’…有些山,太高,太硬,爬上去,会摔死的。”
这句话,意味深长,既是警告,也仿佛…是一种冰冷的提醒。
“下去吧。”他挥了挥手,重新靠回椅背,拿起另一份卷宗,不再看他们一眼,“黑狱的人会来接手犯人。”
彻底的冷漠,彻底的拒绝。
所有的证据,所有的风险,所有的疑点,都被他轻描淡写地按下,封存于无形的冰层之下。
“寂灭之牙”四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心中那点因完成任务和获得证据而燃起的火焰,被彻底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更深的不安。
他们沉默地行了一礼,转身退出那间令人窒息的书房。
身后,那扇沉重的黑铁大门缓缓关闭,将所有的秘密和冰冷,都隔绝在了身后。
走在阴冷的廊道里,无人说话。
直到远离主堡,赵铁河才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石墙上,发出压抑的低吼:“操!他根本就没当回事!那本笔记…那玉简…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张牧之脸色苍白,喃喃道:“他在隐瞒…或者说…他在保护什么?”
秦昭捂着依旧作痛的胸口,目光幽深地望着堡垒外渐渐亮起的天空。
沈厉的冷漠,比直接的否认更可怕。
那意味着,他们触及到的黑暗,可能远比想象的更深。而他们这支小小的“寂灭之牙”,在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或许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但,尘埃亦有獠牙。
证据被夺,线索被掐断。
但真相,不会永远被埋没。
“先回去。”秦昭的声音沙哑却平静,“疗伤,变强。”
然后,等待。等待下一个,撕开冰层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