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酒店顶层总统套房，空气凝滞如同铅块。价值连城的古董座钟发出单调的滴答声，每一次轻响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末梢上。巨大的落地窗外，巴黎的灯火璀璨依旧，却无法照亮顾霆琛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背对着客厅，挺拔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割裂了城市的繁华夜景。垂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攥着，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仿佛要将掌心里那张属于宇轩的模糊照片彻底嵌入血肉之中。
“顶层复式…”冰冷的字眼从他唇间吐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七号公寓……好一个精挑细选的‘堡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压抑得令人窒息。
安德烈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感受着老板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要将空间冻结的暴戾气息。方才七号公寓传来的消息——安全堡垒物理防御等级极高，核心区域固若金汤，他们尝试从地下管网薄弱点渗透的微型探测器已被对方启动的“蜂巢”反制程序摧毁，信号源追踪被强行切断——无疑是火上浇油！
“顾总，”安德烈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谨慎，快速汇报，“目标堡垒的物理安保远超普通富豪级别，核心防护层应该是军用标准。对方的技术团队反应速度和反侦察能力极强，我们的人…暂时无法从外部获得有效突破。”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外围监控显示，目标顶层复式所有对外通道（包括通风口、管道井）在探测信号被摧毁后，已进行物理性二次加固和封锁，彻底封闭。”
顾霆琛缓缓转过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幽深得如同风暴席卷前的死寂海面。他没有暴怒，没有咆哮，但那极致的冷静之下翻涌的，是比滔天怒火更令人胆寒的毁灭意志。
“外部攻不破？”他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冰冷的弧度，如同刀锋划开冰面，“那就从里面撕开！”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残酷指令：
“安德烈，动用最高级别权限指令！调动我们在巴黎所有‘深蓝’级别资源！”
“第一，目标：Echo Li的所有信息！从出生证明开始挖！瑞士苏黎世？给我查她的产科医院记录！接生医生是谁？出生档案编号是否真实？是否存在时间、签名、印章的微小逻辑漏洞？还有那个所谓的瑞士籍华人父母！我要他们的背景！越详细越好！任何模糊不清的环节，放大十倍审查！”顾霆琛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直指伪造身份最关键的根源——出生信息。
“第二，教育经历！法国里昂国际学校？那几年间的在校学生名单！班级合影！成绩单！任课老师是谁？！现在在哪里？！想办法撬开他们的嘴！特别是她转入艺术领域前的自然科学学科成绩和报告！一个在珠宝设计上天赋异禀的人，早年自然科学成绩是否出现过逻辑矛盾？是否存在某个学期记录突然变得‘完美’却缺乏细节支撑？！”他精准地捕捉到履历中最容易被精心打磨却又最难彻底完美的衔接点——早期教育。
“第三，社会关系断层！沈翊！”顾霆琛提到这个名字时，眼中寒芒暴涨，“他在苏念安‘死亡’前一年左右回国，担任苏念安母亲的主治医生？‘巧合’得令人作呕！查清楚沈翊在瑞士和法国的所有活动轨迹！特别是在苏念安‘死亡’前后那段时间！他与瑞士那边伪造身份链条的关键人物，是否存在任何蛛丝马迹的联系？！资金流向？！加密通信记录？！任何一个疑点都不要放过！”
“第四，”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低沉危险，“那个孩子！‘Leo Li’！他的出生记录！在哪家医院出生？主治产科医生是谁？！疫苗接种记录？幼儿园入园体检报告？所有原始纸质文件，给我一张张找出来，用最高倍放大镜看签名、看印章、看纸张新旧程度和印刷墨迹！伪造文件，不可能天衣无缝！特别是时间逻辑！”宇轩的存在，是证明“Echo Li”身份造假最直接的突破口！
安德烈只觉得头皮发麻，老板这四条指令，每一条都直指核心，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切割向对方身份最脆弱的命门。“深蓝”级别资源，意味着不计成本、不计代价、甚至可能动用一些非常规灰色手段！这预示着顾霆琛的调查将从明面上的商业情报，彻底转向不死不休的私人战争！
“是！顾总！我立刻调动所有‘深蓝’渠道，进行最高优先级信息挖掘！”安德烈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拿出专用的加密通讯器，开始下达一连串极其复杂且权限极高的指令。
顾霆琛不再看他，他走到巨大的红木书桌前，上面摊开着安德烈团队之前收集整理的、关于“Echo Li”那份堪称完美的官方履历复印件。纸张光洁，印刷精美，条理清晰。
他修长而冰冷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摧毁的力量，缓缓拂过那些印刷体的文字。瑞士苏黎世出生、幼年随父母（已故）移居法国里昂、优异的国际学校教育背景、扎实的自然科学基础、突然转入艺术领域的“天才觉醒”、在巴黎崭露头角的每一步……完美得如同一部精心编排的剧本！
“完美？”顾霆琛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带着刺骨的嘲讽和不屑，“苏念安…沈翊…你们以为，依靠一个医生和一个老太婆的庇护，编织一个看似光鲜的‘新生’，就能彻底掩盖掉过去的腐臭和背叛？”
他拿起一支钢笔，笔尖是冰冷的铂金，闪烁着寒光。他用力地、几乎要划破纸面般，在那份光鲜履历的“瑞士苏黎世州立医院出生证明”条目旁，重重地画下一个猩红刺目的问号！
“苏黎世州立医院，198x年7月15日…”他低语着那份履历上标注的出生信息，眼神如同淬毒的冰锥，“安德烈！让‘深蓝’第一组，给我立刻、马上核实这份出生证明！瑞士的户籍系统加密等级高？那就给我找到当年这家医院的非电子存档备份！或者…找到当年在那个产科病房工作过的所有护士、护工！哪怕只有一个退休的老家伙还活着，也要给我挖出来！我要知道，那一天，那个产房，到底有没有一个叫‘Li Echo’的女婴出生！”
瑞士，苏黎世。
一家位于老城区、并不起眼的私人信息咨询事务所内。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只有几台高性能计算机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和电子设备运转的微弱热量。
这是顾氏“深蓝”资源在欧洲的一个核心节点。负责人卡尔是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此刻他正对着加密通讯器中安德烈传达过来的、来自顾霆琛的最高优先级指令。
“‘深蓝’一级指令，目标：Echo Li，198x年7月15日，苏黎世州立医院出生证明原始档案核查。”卡尔的声音毫无波澜，对着话筒复述指令的核心，“动用‘档案猎人’和‘记忆挖掘者’，不惜代价，72小时内我要看到原始文件或可靠证词。”他放下通讯器，立刻转向身后的团队。
“汉斯，启动‘档案猎人’协议，目标：苏黎世州立医院198x年7月所有产科非电子化备份记录。重点：7月15日前后三天。医院档案室、合作的外部存档仓库、甚至废弃的地下室，全部覆盖。动用所有‘钥匙’（指收买或胁迫的内部人员）。”
“玛雅，‘记忆挖掘者’交给你。列出198x年在苏黎世州立医院产科病房工作过的所有医护人员名单，包括已离职和退休的。动用医疗工会数据库、养老金领取记录、私人侦探网络。找到他们，接触他们。策略：高价购买记忆，必要时，‘温和施压’。”卡尔的指令简洁高效，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法国，里昂。
一间充满旧书和灰尘气息的私人调查办公室。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的老侦探勒布朗，看着手中加密平板传来的最新指令，眉头紧锁。
“里昂国际学校…十多年前的旧账…”他喃喃自语，手指快速在布满油渍的键盘上敲击，调取着尘封的数据库和模糊的缩微胶片影像。“Echo Li…自然科学成绩…突然的转变…”他放大一张扫描的、字迹有些模糊的旧成绩单复印件，上面显示“Echo Li”在某个学期的物理和化学成绩从之前的平平无奇，突然跃升为全A，老师的评语也变得异常简洁和格式化。
“皮埃尔，”勒布朗接通一个加密线路，“我需要你跑一趟里昂国际学校旧址的教工退休社区。目标是97-99年期间，教授高中部物理和化学的老师，特别是…一个叫杜邦的，我记得他脾气古怪但记忆力超群。带上足够的‘诚意’，撬开他的嘴。重点是成绩单上的评语为什么突然变了风格，以及是否记得一个叫Echo Li的亚裔女生在自然科学方面突然‘开窍’的细节。”
与此同时，另一组“深蓝”成员正通过黑客手段，尝试突破瑞士联邦户籍数据库的次级防火墙，寻找那份出生证明在原始录入系统时可能留下的、未被彻底覆盖的底层日志痕迹或逻辑校验异常点。
巴黎，第七区，安全堡垒顶层复式。
沉重的防弹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可能。空气净化系统单调的嗡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Echo坐在沙发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指尖无意识地绞紧，透露出内心的惊涛骇浪。宇轩在儿童房由Vivian陪着玩拼图游戏，刻意压低的、属于孩子的稚嫩笑声隐约传来，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风暴中心的可怕。
david结束了与卢卡斯团队的加密通讯，神情凝重地走到Echo面前。“夫人，卢卡斯确认，‘蜂巢’反制成功，摧毁了对方的探测设备，对方未能获取堡垒内部任何有效信息。地下管网所有入口已双重物理焊死，并填充了信号隔绝材料。短期内，对方不可能再次尝试物理渗透。”
“短期内？”Echo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时间限定词，心脏猛地一沉。
“是。”david没有隐瞒，声音低沉，“卢卡斯团队截获到异常高频的外部数据流，指向瑞士和法国里昂方向。对方在调动极其强大的非公开资源，对我们的核心身份信息发起溯源攻击。目标…直指您的出生证明和早期教育记录。”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及…宇轩先生的出生档案。”
Echo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液。抱着抱枕的手臂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沈翊当初为了打造“Echo Li”这个身份，耗费了巨大的心血和人脉资源，构建了看似环环相扣、天衣无缝的履历。但他们都清楚，在顾霆琛这种级别的人物动用国家级甚至超越国家级的资源进行不计代价的挖掘下，任何伪造的“完美”都必然存在经不起显微镜审视的缝隙！特别是时间久远、涉及多国协作的早期档案！
“沈翊…伪造的文件…”Echo的声音干涩发紧，“特别是瑞士那边…能顶住吗？”这是她所有恐惧的根源。一旦出生证明被证伪，整个“Echo Li”的身份大厦将轰然倒塌！
david沉默了几秒，这个曾经经历过战火洗礼的男人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沈医生当年动用了最高级别的渠道和最专业的伪造团队。瑞士的出生证明原件，理论上已经‘存档’在苏黎世州立医院一场‘意外’的库房火灾中。留存的是经过‘官方验证’的副本。早期学校的记录也做了极其细致的处理。”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但是，夫人，我们必须正视现实。顾霆琛动用的是‘深蓝’级别资源。这意味着他们可以绕过常规法律限制，不计成本地寻找活着的‘证人’，挖掘物理备份档案，甚至寻找当年参与伪造环节中可能存在的、极其微小的疏忽或知情者。没有伪造是真正完美的，尤其是在时间和人证面前。关键在于，对方能在多短时间内，找到那个足以撬开一切的‘微小缝隙’。”他强调了最后四个字。
Echo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冻结！微小缝隙…沈翊当年再谨慎，也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抹掉所有物理备份的可能性！时间久远，任何一个环节的参与者都可能因为金钱、威胁或仅仅是记忆的模糊而出现变数！顾霆琛的“深蓝”资源，就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时光挖掘机，正朝着她新生的根基狠狠凿下！
“那…宇轩呢？”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他的出生记录…”这是她最致命的软肋！宇轩的出生，是“Echo Li”身份下进行的，相关的医院记录、医生签名…所有这些伪造的文件，在顾霆琛丧心病狂的挖掘下，暴露的风险更大！
“宇轩先生的档案是最高加密级别，存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离线物理库中，理论上无法被远程获取。”david的回答带着一丝安慰，但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严峻，“然而，最危险的不是文件本身，而是…人。夫人，顾霆琛必然已经锁定了宇轩先生是突破口。他可能会尝试…”
david的话音未落，他佩戴的微型耳麦中突然传来卢卡斯急促到变调的声音，显然是动用了最高级别的紧急通讯频道！
“david！紧急！‘深蓝’行动组！他们绕开了瑞士和里昂的常规防御！目标转向巴黎本地！重点：当年参与宇轩先生出生医疗环节的所有相关人员！特别是那个已经退休的助产士伊莎贝尔·雷诺！我们监测到‘深蓝’特工正在高速接近她在巴黎郊区的住所！重复！他们找到了关键人证！目标是宇轩先生出生时的生物信息佐证！”
轰——！
这个消息如同在Echo耳边引爆了一颗炸弹！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助产士！当年那个经验丰富、被沈翊以重金和保密协议约束的老太太！她记得宇轩！她亲手接过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
顾霆琛的人，已经找到了她？！他们要撬开她的嘴？！他们要得到关于宇轩出生细节的口供证据？！
“不！！！”Echo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巨大的恐惧让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她仿佛看到顾霆琛拿着从老助产士那里得到的、关于宇轩出生时某个隐秘胎记或身体特征的描述，与当年苏念安产子时的医疗记录进行比对…后果不堪设想！“拦住他们！david！想办法拦住他们！不能让她开口！不能！”她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母亲护崽般的绝望嘶喊。
david脸色剧变，对着通讯器低吼道：“卢卡斯！启动‘蜂鸟’预案！不惜一切代价干扰‘深蓝’特工接触目标人证！制造混乱！拖延时间！立刻！”下达命令的同时，他迅速转向心神俱裂的Echo，“夫人！冷静！我们还有预案！卢卡斯的人会尽全力干扰！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对方已经从履历外围调查，转向了直指核心的人证突破！顾霆琛的网…正在收拢！”
堡垒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冰冷的绝望如同实质般挤压着Echo的胸腔。履历的疑点尚未被完全证实，但顾霆琛已经精准地找到了那个可能撕开一切的活体信息源！他不再执着于冰冷的文件，而是转向了活生生的人！那份关于宇轩出生的记忆，成了悬在头顶、随时可能劈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顾霆琛的调查升级，已经突破了纸面，刺向了最鲜活、最致命的血肉关联！
半岛酒店套房。
加密通讯器的指示灯急促闪烁，安德烈迅速接通，听筒里传来远在瑞士的卡尔冰冷而快速的声音：“安先生，苏黎世线回报：目标‘Echo Li’的官方出生证明副本文件本身无肉眼可见瑕疵，签名和印章高度仿真。但‘档案猎人’有了意外收获：一份未被录入电子档案库的、当年医院产科手工登记册的模糊缩微胶片备份！登记册上，198x年7月15日苏黎世州立医院产科，记录在案的亚裔女婴只有两名！父母姓名、国籍与‘Echo Li’履历均对不上！那份所谓的出生证明…时间点存在逻辑硬伤！它指向的出生记录…根本不存在！”卡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几乎在同一秒，另一条来自法国里昂的加密线路也接通了，老侦探勒布朗的声音传来，带着尘埃落定般的肯定：“安先生，物理老师和当年的教导主任都找到了。高价之下，物理老师杜邦回忆起来：‘Echo Li’？那个亚裔女孩？她之前的物理成绩很一般，突然拿全A那个学期…非常奇怪！他没有写过那份格式化评语！那份成绩单上的签名…他仔细辨认后说，很像他的，但细节笔锋不对！是模仿的！教导主任也承认，那几年的学生档案管理有过短暂混乱…存在‘非正规渠道补充’记录的可能性！”
安德烈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立刻将这两条爆炸性的信息，连同卡尔传送过来的模糊缩微胶片影像截图以及勒布朗提供的证词录音摘要，一并呈现在顾霆琛面前的书桌屏幕上。
顾霆琛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屏幕上那模糊却关键的缩微胶片影像——那空白的一行，如同黑洞般吞噬了“Echo Li”存在的根基！再听着耳机里传来老教师笃定的指认，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翻涌的黑色风暴愈发狂暴！
“假的…全都是假的…”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带着毁灭一切的寒意，“苏念安…沈翊…你们果然编织了一个弥天大谎！”
就在这时，套房门被猛地推开！负责巴黎本地“深蓝”行动组的组长，一个神色精悍、行动如风的男人，几乎是冲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平板电脑，脸上是混合着震惊与狂喜的表情！
“顾总！安先生！重大突破！我们找到了！那个退休的助产士伊莎贝尔·雷诺！她扛不住压力，开口了！”行动组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顾霆琛和安德烈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说！”顾霆琛的声音如同冰锥。
行动组长立刻将平板电脑屏幕转向顾霆琛，上面是一张经过处理的照片，显然是从远处高倍镜头偷拍的：黄昏光线有些昏暗，但能清晰辨认出是第七区某个街角的隐蔽处。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戴着宽檐帽和墨镜的女子（尽管遮得很严，但那身形轮廓，顾霆琛一眼就认出是Echo！），正弯腰打开一辆低调黑色轿车的后门。车内，一个穿着蓝色小外套、背着卡通书包的亚裔小男孩探出半个身子，伸出小手，似乎要去牵女子的手。小男孩的侧脸在镜头中被捕捉到！
虽然画面有些模糊，光线也不够理想，但镜头精准地定格了小男孩转头看向车外、露出大半张脸孔的瞬间！
那乌黑柔软的头发，那饱满的额头，那挺直的、带着一点可爱弧度的鼻梁，那微微抿着、却自然上扬的唇角轮廓…
轰隆——！
顾霆琛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
心脏仿佛在那一刻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随即是排山倒海的、几乎要冲破胸腔的剧烈震颤！
像…太像了！
那眉眼间的神韵…那侧脸的轮廓线条…与他幼年照片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份血脉相连的直觉，比任何“深蓝”挖掘到的文件疑点、任何人证口供，都更加狂暴、更加直接、更加不容置疑地击中了他灵魂最深处！
平板电脑从他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昂贵的地毯上，屏幕画面定格在那个小小身影的侧脸上。
整个套房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顾霆琛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如同受伤的猛兽。
几秒钟后，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一片、翻涌着惊涛骇浪和一种近乎癫狂偏执的眼睛，死死钉在行动组长和安德烈的脸上，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斩断一切理智的、不容置疑的毁灭性命令：
“那个男孩…给我盯死他！”
“我要那个孩子的头发…牙刷…他用过的水杯…任何带有他生物信息的东西！”
“不惜一切代价…拿到手！”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