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盒的嗡鸣与震颤,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扩散,便被一股无形的伟力瞬间抹平,重归死寂。符箓的光芒稳定如初,甚至更添几分内敛的厚重。石桌旁,吴玥和吴瑾僵立着,维持着催动灵力的姿势,指尖的微光尚未散去,脸上的惊愕却已凝固。
唯余风声穿过藤叶,沙沙作响。
吴璇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摇椅上沉睡的吴麟。她清冷的眸子深处,那点嵌在破碎乙木道痕中的灰白星核,正以一种极其微妙的韵律流转着,仿佛在与某种超越感知的韵律共鸣。她缓缓抬起那只纤细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尖依旧对着那枚被彻底镇压的玉盒,但不再是试探的触碰,而是如同医师号脉般,悬停在寸许之外,指尖微微颤动。
“麟弟…在‘锁’着它…”吴璇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洞察与奇异的笃定,“不是压制…是…禁锢。像把一件不听话的冰冷兵器…封进了鞘里。”她指尖那细微的颤抖,似乎正感受着玉盒内部那秩序印记在混沌伟力禁锢下的、徒劳而绝望的“挣扎”。
吴玥和吴瑾闻言,紧绷的心弦终于缓缓松弛,指尖的灵光悄然散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和后怕。方才那印记失控的瞬间,那种冰冷刺骨、仿佛要将灵魂都强行纳入轨道的秩序威压,让她们感到了久违的、近乎本能的恐惧。若非麟弟…
“璇儿,你…”吴玥看着妹妹专注感应玉盒的姿态,欲言又止。璇儿的状态太特殊了,那道融合了混沌本源的破碎道痕,似乎赋予了她某种超乎寻常的感知力,让她能窥探到连她们都无法触及的层面。
吴瑾则直接得多,她锐利的目光扫过玉盒,又落回吴璇眉心的道痕:“你能‘看’到里面?”
吴璇缓缓摇头,眉心微蹙,似乎在努力捕捉着难以言喻的感知:“不是看…是…感觉。像水流过指缝…像风吹过发梢…麟弟留下的力量…是温热的河床…而它…”她的指尖虚点玉盒,“是河床里…一块冰冷、顽固、棱角分明的石头…被河水包裹着…冲刷着…却无法移动分毫…石头里…有东西…在‘呼吸’…在‘记录’…”
她的话语断续而艰涩,带着医者剖析病灶的专注,却又充满了某种玄奥的隐喻。吴瑾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她立刻捕捉到了关键:“呼吸?记录?你是说,这枚印记,即使被禁锢,依旧在运转?在传递信息?”
“像…像一颗被埋进土里…还在跳动的…冰冷心脏…”吴璇找到了一个更贴切的比喻,指尖的颤抖停住了,“很慢…很微弱…但…确实在动…在向某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发送着…‘位置’…和…‘状态’…”
“坐标!”吴瑾眼中寒光一闪,瞬间与之前吴璇的推测印证!“它在持续发送坐标!报告自身的位置和状态!即使被麟弟禁锢,这种‘报告’也没有停止?只是被大幅削弱和干扰了?”这无疑证实了这印记作为“信标”的恐怖本质!它背后的“圣律”,其手段之诡异莫测,远超想象!
吴玥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那…岂不是说,我们拿着它,就像举着一盏黑夜里的灯?随时可能引来更可怕的东西?”她下意识地看向沉睡的吴麟,眼中满是担忧。
吴璇的目光也再次投向摇椅上的弟弟,清冷的眸子里流淌着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依赖,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她轻轻开口,声音带着奇异的平静:“大姐…不用担心…麟弟的‘河水’…很宽…很深…它发出的光…传不出去多远…就会被…‘河水’…吞噬…扭曲…”她顿了顿,眉心那道灰白星核闪烁了一下,“而且…麟弟留下的力量…不只是‘河水’…更像…一层…笼罩在石头外面的…温暖的‘壳’…隔绝着…也…解析着…”
“解析?”吴瑾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呼吸都为之一滞。
“嗯…”吴璇微微闭目,似乎在努力感应那道源自本源的联系,“很慢…很模糊…就像…水在缓慢地…渗透进石头的纹理…麟弟的‘壳’…在…‘看’它…在…‘学’它…也在…‘同化’它…”
藤架下,陷入一片更深的寂静。
解析!学习!同化!
吴玥和吴瑾的心头,如同被投入了巨石,掀起惊涛骇浪!麟弟的力量,竟然在主动解析这枚来自“圣律”的秩序印记?!这已经超出了单纯守护的范畴!这是…掠夺!是吞噬!是以混沌的伟力,强行拆解并吸收另一种至高秩序法则的本质?!
这其中的意义,细思极恐!若混沌能解析并融合秩序…那麟弟最终会成长为何等存在?!
吴璇缓缓睁开眼,目光重新落回那枚被封印的玉盒,眼神深处多了一丝奇异的明悟:“二姐…我想…试试…”
“试什么?”吴瑾心头一紧。
“用麟弟留在我这里的…‘壳’…去…触碰它…”吴璇的指尖,轻轻点向自己眉心那道流转着灰白星核的破碎道痕,“麟弟的‘壳’…在我这里…也有一层…很薄…但…同源…或许…能让我…‘看’得更清楚一点…那石头里的‘心跳’…和‘记录’…”
“不行!”吴玥立刻反对,语气斩钉截铁,“太危险了!璇儿,你本源未复,神魂虚弱!那东西邪门得很!万一…”
“大姐…”吴璇打断她,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它在麟弟的禁锢下…伤不了我…而且…麟弟的‘壳’…在保护我…也在…引导我…”她看向吴玥,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恳求,“我需要…知道它是什么…知道它在‘记录’什么…这很重要…为了我们…也为了…麟弟…”
吴玥看着妹妹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心,又看向旁边沉默但眼神同样凝重的吴瑾,最终,所有的担忧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她紧紧握住吴璇冰凉的手:“好…但一旦感觉不对,立刻停下!二姐,你护法!”
吴瑾重重点头,周身灵力暗涌,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玉盒和吴璇的状态。
吴璇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心神沉入眉心那道破碎而神秘的道痕深处。她小心翼翼地,如同拨动最纤细的琴弦,尝试着去触碰、去引动道痕核心处那点灰白的混沌星核——那层麟弟为她烙下的、薄而温暖的“壳”。
嗡…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流光,自她眉心道痕的星核中流淌而出,如同最细的蛛丝,轻柔地、缓慢地,穿透了空气,触碰到了那枚被重重符箓封印的玉盒表面!
没有激烈的碰撞,没有光芒的爆发。
那缕灰白流光,如同水融入海绵,极其自然地渗透了玉盒外层的符箓光芒,没入其中!
玉盒内部,那枚被混沌伟力死死禁锢、如同冰封的残缺秩序印记,在接触到这缕同源而微弱的混沌之力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吴璇的身体也随之轻轻一颤!她的意识,仿佛被瞬间拉入了一个冰冷、死寂、由无数银色锁链构成的虚空!
冰冷!绝对的冰冷!
死寂!万物归墟般的死寂!
无数庞大、精密、冰冷无情的银色锁链,如同巨龙的骸骨,在虚空中纵横交错,构成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冰冷的秩序牢笼!每一个锁链的节点,都闪烁着细密的符文,记录着规则,宣判着轨迹!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凌驾于诸天万界之上的至高秩序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她的意识同化、冻结、纳入那永恒的轨道!
“圣律昭昭…万物…皆循吾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