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清冷，为雕梁画栋的宫殿披上一层朦胧的银纱。
苏明月斜倚在软榻上，听着暗卫低声禀报这些年来李奕毅的种种作为。
那一个个关乎朝堂更迭、边境征伐的词汇，伴随着“果决”、“狠厉”、“铁腕”之类的评价。
如同冰冷的雨点，敲打在她的心湖上。
她难以置信，记忆中那个尚需她庇护的稚子，竟已成长为此等令人望而生畏的帝王。
暗卫的描述里，在他身上似乎已寻不到一丝旧日的温情，唯有帝王的冷酷与算计。
苏明月的心微微抽紧，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中弥漫开来。
“小姐，奴婢……奴婢还以为您真的……”
侍立一旁的秋儿再也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压抑多年的委屈与担忧化作断断续续的抽泣。
她曾是苏明月的贴身丫鬟，如今已是宫装妇人打扮，风韵不减，眉眼间却多了几分为人母的柔韧与沧桑。
苏明月收回纷乱的思绪，轻轻拍着秋儿的背，如同多年前安抚那个小丫头一般，柔声道：
“好了，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这些年，苦了你了。”
她抬起手，指尖轻柔地拂过秋儿依旧姣好的面庞，目光落在她怀中抱着的那粉雕玉琢的婴孩身上，眼中泛起真正的暖意：
“瞧瞧，都已是孩子的母亲了，以后啊，别再叫小姐了，唤我娘亲吧。”
秋儿闻言，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带着惊惶：“大小姐，这……这怎么成？尊卑有别……”
“什么尊卑不尊卑的，”苏明月打断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既是一家人，何必拘泥这些虚礼。傻丫头，难道我还不配做你的娘亲么？”
她将“一家人”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既是安抚，也是定论。
秋儿看着她自然而然地接过自己怀中的孩子，那小心翼翼又充满怜爱的姿态，心中最后一点不安也渐渐消散，只剩下满满的酸楚与感动。
她哽咽着，终是低低唤了一声：“娘亲……”
苏明月满意地笑了，逗弄着怀里的孙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毅儿……陛下他，怎会封长公主为‘太皇女’？莫非，他真有意将这万里江山，传给钰儿？”
此言一出，秋儿脸色微变，连忙压低声音道：“母后，咱们……咱们还是不聊这个为好。陛下他，不喜我们议论继承之事。”
她跟在李奕毅身边日久，深知他的脾性，许多事可以纵容，唯独在此等关乎国本继承之事上，绝不容旁人置喙。
李奕毅早已明示，下一任君临天下者，唯太皇女李灵钰。
苏明月眸光微闪，随即从善如流：“也罢，不聊便不聊。反正不管将来是谁坐在那位置上，都是咱们李家的宝贝孙儿。”
她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婴孩柔嫩的脸蛋，享受着这难得的天伦之乐。
然而，她很快察觉到一个不寻常之处。
不仅是怀中的这个婴孩，连同秋儿所出的那几个稍大些的皇子，他们手中似乎永远攥着一本薄薄的册子，那书页边缘已被翻得微微起毛。
稍有闲暇，他们便会拿出来凝神翻阅，那专注的神情，全然不似懵懂幼童。
更让她心头微沉的是，这几个孙儿看向她这个“初次”见面的皇祖母时，眼神里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
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与傲然，那目光之深远，思绪之深沉，与他们年幼的外表格格不入，仿佛与他们的父王一般，早已超脱了寻常人的范畴。
“我总觉得……陛下眼里，似乎藏着更大的野心，”
秋儿的声音将苏明月的思绪拉回，她眉宇间带着一丝忧惧，“有时看他望着北方，那眼神，像是要征服整个修真大陆似的。”
她这感觉并非空穴来风。
李奕毅近年虽励精图治，国力日盛，但他推行的一些新政颇为严苛，加之天下一统，民间并非没有怨言。
更重要的是，为了这几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他从那神秘莫测的“系统商城”中兑换了数本堪称逆天的修炼功法。
哪一本不是需要耗费天文数字的“民心声望点”？几乎快将他多年的积累消耗一空。
如今，他那庞大的野心，自然投向了地大物博、人口远超南大陆数十倍的修仙大陆界。
那里，才有足够的“资源”支撑他和他这些不凡子女的未来。
“我就知道，父王绝非甘于困守这南隅之地的人。”
被苏明月抱在怀中的婴孩，虽口不能言，心中却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苏明月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将盘桓在心头的疑问说出了口：
“我只是奇怪，毅儿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力，究竟从何而来？你难道不觉得蹊跷么？”
若说李奕毅凭借战神血脉，在人间武道有所成就，她毫不意外。
可他如今展现出的实力，竟能随手捏死修真大陆一方霸主的万剑仙宗七位峰主，这已然超出了常理。
秋儿茫然摇头：“奴婢也不知。只记得当年他被国师重伤，几乎殒命，醒来之后……便仿佛脱胎换骨，一日强过一日。”
这其中的关窍，莫说是她，便是李奕毅身边最亲近之人，也无人能窥得真相。
不仅她们困惑，连李奕毅那几个来历非凡、生前曾是一方大能的孩儿们，私下也暗自嘀咕。
他们这位父王，年不过二十有三，实力却恐怖如斯，简直不合常理。
他们甚至暗自揣测，即便自己恢复前世巅峰修为，能否接得住父王随手一招？
最终，他们也只能将之归咎于李奕毅身负惊天机缘。
否则，又如何解释他随手拿出的，皆是完美契合他们各自特殊体质的神级功法？
修炼起来，进境何止一日千里。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转眼间，数月已过，宫中这群金枝玉叶的娃娃们已是一岁半的年纪。
他们不仅口齿清晰，思维敏捷，甚至已能迈着稳健的小短腿，在偌大的宫殿中自由穿梭，俨然成了宫中的一景。
“大皇姐！大皇姐！你看，这是皇姑姑刚赏我的南海明珠，亮晶晶的，送给你！”
一个小皇子献宝似的捧着一颗圆润的珠子，跑到正在亭中假寐的李灵钰面前。
“大皇姐，这是我得的灵玉，戴着能静心凝神，也给你！”另一个也不甘落后。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将刚从长平公主等处得来的好东西，一股脑儿地堆到太皇女李灵钰面前。
李灵钰，这位被钦定为储君的长公主，虽同样年幼，却已隐隐有了“大姐大”的风范。
她老气横秋地点点头，小手一挥：“嗯，不错，不错，算你们有孝心。放心，以后你们谁若想坐那龙椅，就跟本皇姐说，本皇姐考虑考虑让给你们。”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切，什么狗屁皇位，老子才不稀罕。求得大道，逍遥天地，才是正理！”
说话的是排行第六的小皇子，小小年纪，眉宇间竟有一股冷傲之气。
“就是，大皇姐，我们才不想当皇帝呢。”
另一个小皇子凑上前，眨巴着大眼睛，“我们能不能……晚上跟你一起睡觉啊？”
李灵钰闻言，瞬间瞪圆了眼睛，双手猛地护在胸前，连退两步：
“跟本小姐睡觉？你们没毛病吧？小小年纪，就想占本小姐便宜？”
“没有！绝对没有！”
几个小皇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大皇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是我们发现，在你身边修炼，速度能快上不少！”
他们对大皇姐这过度防备的姿态颇感无语。
李灵钰这才松了口气，但依旧叉着小腰，摆出威严的架势：
“吓死本皇女了！我警告你们，脑子里都给我放干净点！不然，小心我把你们全都送到净身房去！”
“不敢不敢！大皇姐，我们思想很单纯，很纯洁的，绝对没有半点污渍！”小皇子们忙不迭地保证，小脸上一本正经。
一旁随侍的宫女们面面相觑，强忍着笑意，心中却无不泛起嘀咕：
这些皇子皇女，说话行事哪里像一岁多的孩童？那语气，那神态，分明比许多大人还要老练。
尤其是这些小皇子，竟被年纪相仿的大皇姐拿捏得死死的，如今更是有求于她。
只因李灵钰身负道胎圣体，天生亲近大道，周身有无形道韵流转，在她身边修炼，确能事半功倍。
这对这群一心追求力量的“小大能”们来说，诱惑力非同一般。
“想留在本皇女身边修炼？”李灵钰扬起小下巴，眼珠转了转。
“成啊，没问题。不过，有个条件——你们得陪本皇女出宫玩去！只要你们乖乖做我的小跟班，我就允许你们在我殿外打坐。”
“啥？出宫？！”小皇子们吓了一跳，“不成啊，父王严禁我们私自出宫的！”
“怕什么？”李灵钰小手一挥，豪气干云，“有本帝罩着你们！我要去美食街，吃糖葫芦、杏仁茶、水晶糕……”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她口中的老街，已被李奕毅下旨改造为汇集天下小吃的繁华市集，从街头到街尾，香气缭绕，诱惑难挡。
自上次被父王带着去过一次后，那小滋味便让她念念不忘。
其实，何止是她，这些小皇子们也对那里的美食垂涎三尺。
只是他们深知自己身份特殊，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不想给父母添麻烦，除非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走吧走吧，咱们偷偷出去！”李灵钰开始鼓动。
“说好了，AA制啊，我手头可没多少银两……呃，是钞票。”老六下意识地捂了捂手上的空间戒，悻悻道。
“瞧你们那小气样！”李灵钰撇撇嘴，“放心，今日你们的吃喝，本皇姐包了！赶紧的，趁父王还没发现！”
年纪稍小些的李玄铭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先跟父王说一声？”
他实在不想惹怒那位威严日重的父王。
李灵钰却满不在乎：“你以为父王不知道吗？我怀疑咱们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了。”
她有时甚至觉得，父王能听到她的心声，因为她好几次在心里偷偷抱怨，都能察觉到父王看她的眼神似笑非笑，却又装作若无其事。
果然，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正批阅着奏章的李奕毅，动作微微一顿，揉了揉眉心，对身旁躬身侍立的吕公公淡然道：
“去，安排天机阁的人暗中跟着，那几个小捣蛋……溜出宫玩去了。”
“是，老奴遵旨。”吕公公应声退下，脚步无声。
侍立在李奕毅身侧的，是齐静香与晶晶两位公主。
她们如今的装扮颇为惹眼，身着剪裁合体的仿现代秘书套裙，轻薄的黑丝衬得双腿笔直修长，为这庄严肃穆的深宫增添了一抹别样的亮色。
齐静香忍不住轻声问道：“陛下，您就这般放心让他们出去？他们毕竟才一岁半，京城人多眼杂，万一遇上歹人……”
李奕毅放下朱笔，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在了那几个小小的身影上。
“无妨。雏鹰总要学会振翅。何况……”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在这京城之地，若还能让他们出了岔子，那天机阁和京畿卫，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在看着一场早已预演过无数次的戏码。
孩子们需要历练，需要见识宫墙外的天地，而他，乐于在幕后为他们撑起一片看似自由，实则绝对安全的天空。
况且，他决定到修真大陆走一趟，阿武他们成立的情况组，已经给他收集到想要的信息了。
万剑仙宗不灭，他寝食不安啊。
“不知钰儿会不会跟我到修真大陆？”李奕毅想到自己这个长公主女儿，对修真大陆了如指掌。
如果有她在身边，绝对可以避开许多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