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续的苏醒,如同在阴霾中投入了一束微光,瞬间驱散了委员会内部积压多日的沉重。消息虽被严格控制在小范围内,但核心成员们得知后,无不精神大振。委员长还活着,这便是最大的希望!
然而,随之而来的“失忆”状况,又给这份希望蒙上了一层不确定性。
叶灵成为了陈续最耐心的“引路人”。她每日大部分时间都陪在他身边,不厌其烦地向他介绍委员会的一切,讲述他们共同的经历,从千窟城的初遇,到修复熔炉的艰辛,再到成立委员会、对抗理骸院的种种。
陈续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眼神依旧带着疏离的茫然,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他并未表现出排斥,偶尔,在叶灵提到“熔炉”、“战斗”、“守护”等字眼时,他眼底那微弱的光芒会闪烁得稍微明显一些。
黑猫“玄”则成了他与过去最直接的“纽带”。它几乎寸步不离,陈续对它也表现出一种近乎本能的依赖与亲近。他会无意识地抚摸“玄”的毛发,会在感到困惑或疲惫时,下意识地寻找它的身影。
守拙真人与青芜也时常来看望,试图通过不同方式的接触,唤醒他沉睡的记忆。守拙真人会与他探讨一些基础的规则符文,青芜则会释放一丝微弱的妖力,模拟战斗时的气息。
效果甚微,但并非全无。
这一日,守拙真人正在球形空间内,尝试引导陈续感受熔炉核心那团器灵光晕的波动。
“委员长,集中精神,试着去感受它……它是‘万械’,是我们的根基,也是你最重要的伙伴。”守拙真人声音温和,指引着陈续将手掌虚按在光球前方。
陈续依言照做,眼神专注地看着那团柔和而磅礴的银色光球。他的手掌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捕捉着什么。
突然,熔炉核心的光球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了一下!一股隐晦却异常尖锐的警报意念,通过“薪火之契”的残存联系,猛地刺入陈续的心神!
几乎在同一时间,守拙真人和外围警戒的青芜也脸色大变!
“敌袭!西南方向,空间异常扭曲!能量反应……是肃正之刃!他们又来了!”青芜冰冷急促的声音通过神识瞬间传遍所有核心成员!
轰!
一道比上次细小,却更加凝练、速度更快的银灰色空间裂口,在千窟城西南方的天空被强行撕开!这一次,只有三道身着暗银铠甲的身影迈步而出!
为首者,依旧是“刃一”。他冰冷的金属面甲扫过下方那明显缩小却更加凝实的新生星辉大阵,电子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
“目标区域防御体系重构,能量等级下降37%。主要威胁目标‘陈续’,生命信号微弱,状态异常。判定:最佳清除时机。”
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抬起右手。这一次,并非凝聚秩序巨掌,而是并指如刀,对着下方星辉大阵最薄弱的一处节点,凌空一划!
一道薄如蝉翼、却散发着绝对“切割”与“分离”意志的银灰色光刃,无声无息地斩落!光刃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平滑地切开,新生大阵的星辉护壁剧烈扭曲,发出刺耳的撕裂声,眼看就要被一举洞穿!
“挡住它!”守拙真人嘶声怒吼,不顾一切地催动阵盘,引导地脉与熔炉之力涌向那处节点!
青芜身影化作青虹,妖火凝聚成一面巨大的青鸾盾牌,悍然迎向那道光刃!
然而,无论是阵法之力还是青芜的妖火,在那蕴含着极致“分离”秩序的光刃面前,都显得如此无力!青鸾盾牌仅仅支撑了半息便被从中切开,妖火溃散!星辉护壁也如同热刀下的牛油,被轻易割裂!
光刃去势不减,直指大阵之后,熔炉区域的核心!
它的目标,赫然是刚刚苏醒、状态虚弱的陈续!
“不——!”叶灵惊恐地尖叫,下意识地就要扑到陈续身前。
守拙真人与青芜也目眦欲裂,却已来不及救援!
就在这生死一瞬——
一直茫然呆立、仿佛对周遭一切毫无所觉的陈续,猛地抬起了头!
他眼中那持续的茫然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纯粹到极致的冰冷与……空洞!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对“威胁”的绝对排斥与抹除本能!
他没有看那斩来的光刃,也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直接落在了刃一那挥出的手指上。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抬起了自己虚弱无力的右手,对着刃一的方向,张开了五指,然后……猛地一握!
没有光华,没有气势,甚至没有能量波动。
但在他五指握拢的刹那——
远在数里之外,高空之中的刃一,那挥出光刃的右臂,连同其周边的空间,猛地向内坍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手臂所在的那片“存在”,连同其蕴含的秩序规则,一起……攥入了掌心,碾碎,归于彻底的“无”!
噗!
刃一的整条右臂,齐肩消失!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鲜血,没有能量逸散,只有一片绝对的虚无!
那斩向陈续的银灰色光刃,在失去源头支撑的瞬间,也如同无根之萍,在半空中闪烁了几下,便彻底消散。
刃一的身体猛地一个踉跄,金属面甲下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混合着震惊与痛苦的电子杂音!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右肩,又猛地看向下方那个刚刚苏醒、气息微弱的身影!
“归……墟……?” 他那永远平直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剧烈的、近乎扭曲的波动!
陈续在做完这个动作后,仿佛耗尽了刚刚凝聚起的所有力气,眼中的冰冷与空洞迅速褪去,重新被茫然与虚弱取代。他身体一晃,软软地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叶灵一把扶住。
他再次陷入昏迷,呼吸微弱。
但整个战场,却因他这无意识的本能一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青芜、守拙、岩罡……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震撼得无以复加。
那是“万象归墟”!
而且,是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直接、仿佛言出法随般的……归墟!
委员长他……即便失去了记忆,即便虚弱至此,对抗理骸院、守护一切的意志,早已化作了最深沉的本能,烙印在了灵魂的最深处!
高空之中,失去一臂的刃一,死死地盯着被叶灵扶住的陈续,剩余的左拳死死握紧,金属面甲下的电子眼疯狂闪烁,最终化为两个字,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怒:
“撤退!”
三道暗银身影,比来时更加狼狈,瞬间遁回空间裂口,消失不见。
威胁,再次暂时解除。
但所有人都知道,陈续这无意识展现的“归墟本能”,必将引来理骸院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的反扑。
叶灵紧紧抱着昏迷的陈续,看着他那苍白却平静的睡颜,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你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守护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