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墟眼边缘重归死寂，只有那巨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无声旋转，散发着永恒的威压。空间裂缝已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惊魂未定的沈砺，以及手中那枚失而复得、光芒略显黯淡的阳钥，和那一小块冰冷却透着邪异的黑色碎布。
右臂那诡异的禁锢之力依旧存在，如同冰冷的毒蛇盘踞在经脉之中，使得整条手臂运转不灵，晦涩凝滞。沈砺尝试以煌阳之气冲击，效果甚微；又以异变煞气包裹消磨，进度缓慢得令人绝望。这力量层次极高，且属性诡异，极难祛除。
他脸色阴沉，目光落在那块碎布上。此刻静下心来仔细感知，更能体会到这块布的非凡——并非材质多么坚韧，而是其上沾染的那种气息，古老、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侵蚀万物的“活性”。这绝非凡间之物，甚至不像是此界应有之物。
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体内归墟虚窍对其产生的、那种近乎本能的“渴望”。《归墟引》功法自发觉醒，微微运转，传递出想要吞噬、炼化这块碎布的强烈意图。
炼化它？吞噬这来历不明、诡异至极的东西？
沈砺的第一反应是强烈的抗拒和警惕。那黑袍存在透过空间裂缝投来的冰冷一瞥，至今让他心有余悸。沾染其气息的碎布，岂是善物？
然而，右臂的禁锢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提醒着他处境的不妙。在这步步杀机的镇魂塔深处，实力受损无疑是致命的。而且，阳钥光芒黯淡，似乎也需要时间恢复，才能再次指引方向。
他盯着那块碎布，眼神剧烈挣扎。理智告诉他这极其危险，但直觉（或许是功法的本能）又隐隐暗示，这或许是快速恢复甚至提升实力、应对当前困境的一条险路。
《归墟引》本就是一门剑走偏锋、窃取煞源之力的功法，行非常之事……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绝。谨慎起见，不能全部吞噬，先尝试炼化一丝，看看效果！
他寻了一处相对隐蔽、背靠巨大怪石的角落，盘膝坐下。先将阳钥置于身旁，借助其残存的温润之力护持心神，又全力运转《煌阳诀》，守住灵台清明。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捻起那块碎布，置于左手掌心。右手并指如剑，催动《归墟引》，一丝极其细微的异变煞气自指尖透出，如同触须般，轻轻触碰那碎布边缘。
嗡……
就在异变煞气接触碎布的刹那，碎布仿佛被激活了一般，猛地一颤！一股精纯、冰冷、古老到难以形容的太初阴煞之意，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动，骤然爆发出来！
这股力量远比塔内弥漫的煞气更加纯粹，更加本源，但也更加……霸道和邪异！它带着一种万物终寂、吞噬一切的可怕意境，瞬间沿着那丝异变煞气，反向冲向沈砺的经脉！
沈砺脸色骤变，急忙全力运转功法，归墟虚窍产生强大吸力，引导这股力量汇入其中！
轰！
如同冰河倒灌！远超预期的精纯能量疯狂涌入归墟虚窍，瞬间带来的不是力量的提升，而是几乎要被撑爆、冻裂的极致痛苦！
这碎布中蕴含的能量层次太高了！仅仅是一丝，就堪比之前吸收许久的量！
更可怕的是，伴随着这股精纯能量涌入的，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残留意念！
那并非完整的意识，而更像是一种烙印，一种本能，一种冰冷的、漠视一切的……吞噬欲望！
“呃啊——！”
沈砺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额头青筋暴起，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皮肤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黑冰，又被他体内残存的古怒阳炎勉强化开，冷热交替，痛苦万分！
他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吸收能量，而是在引狼入室！那丝外来的残留意念，正试图反过来影响他的神智，同化他的功法，将他的归墟虚窍，变成它的新的温床！
“休想！”
沈砺眼中闪过一抹狠戾，疯狂催动煌阳之气镇守心神，同时将《归墟引》运转到极致，不再仅仅是吸收，而是全力地、粗暴地碾磨、炼化那丝外来意念！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仿佛在脑海中与一个无形的、冰冷的敌人进行殊死搏斗！那丝意念虽微弱，却品质极高，顽固无比，不断散发出诱惑与威胁：
“放弃抵抗……融入永恒……” “吞噬……进化……” “此乃……至高之路……”
各种纷乱的、充满负面能量的念头冲击着沈砺的意识。他甚至仿佛看到了无数世界、无数生灵在那种冰冷的吞噬欲望下最终归于死寂的可怕景象！
但他心志何其坚定，尤其是在这求生欲压倒一切的绝境之中！他死死守住《归墟引》那“万物归寂”却“唯我独存”的核心意境，将其作为磨盘，疯狂碾磨那丝外来意念！
不知过了多久，那丝顽固的残留意念，终于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充满不甘的嘶鸣，彻底消散，被碾磨成了最纯粹的精神力养分，融入了沈砺的识海。
而那股精纯无比的太初阴煞能量，也失去了最后的阻碍，彻底被归墟虚窍吸收、炼化。
呼……
沈砺长长吁出一口带着冰渣的浊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
但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感，便从归墟虚窍和那几条死脉中汹涌而出！
炼化后的能量反馈回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修炼都要庞大和精纯！
他的异变煞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壮大，运转更加流畅，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几乎如同粘稠的墨玉汁液！其对煞气的掌控力，也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更让他惊喜的是，随着这股力量的反馈，盘踞在右臂的那道诡异禁锢之力，仿佛遇到了克星，竟被那更加精纯、霸道的异变煞气轻易地侵蚀、瓦解、吞噬了！
右臂瞬间恢复了知觉和力量！
不仅如此，他的灵识也因为吸收了那丝意念粉碎后的精神养分，变得更加凝练和敏锐，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提升了一大截。
实力……大幅精进了！
然而，沈砺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反而变得更加凝重。
他抬起右手，心念微动。一缕深邃如渊、几乎不反光的灰黑色煞气浮现于指尖，缓缓流转。这力量强大、冰冷、如臂指使，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力量的最深处，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漠。
不是他自己的淡漠，而是功法本身，或者说，是那被炼化的碎布能量所带来的，一种对万物生灵的、冰冷的漠视感。
《归墟引》的运转似乎更加顺畅，威力更大，但也……更加偏离了人道。它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自己。
“煞，非力，乃毒……”
那位不知名前辈的警告再次回荡在脑海。
这力量，是蜜糖，也是砒霜。提升越快，中毒越深。
他低头看向左手掌心那块碎布。经过刚才那一丝能量的抽取，碎布似乎黯淡了少许，但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那个黑袍存在，又究竟是什么东西？它似乎也对《归墟引》的力量，或者说对“归墟”本身，有着某种渴望？
沈砺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感觉自己仿佛触碰到了一个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而自己，正不知不觉地深陷其中。
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他将那块变得愈发诡异的碎布小心收起，又拿起身边的阳钥。
注入一丝新炼化的异变煞气，阳钥微微一颤，表面的光芒似乎明亮了一丝，但依旧无法与全盛时期相比。它指向墟眼某个方向的感应，也依旧模糊。
看来，还需要更多力量，或者找到其他方法才能让它恢复。
而那块碎布……或许能加速这个过程？
沈砺看着阳钥，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新增的、却带着隐患的力量，眼神复杂。
最终，他叹了口气，再次拿起那块碎布。
眼神，已是一片冰冷的坚定。
既然别无选择，那就在被毒死之前，先利用这“毒”，活下去！
他再次运转《归墟引》，这一次，主动汲取了稍多一丝的碎布能量……
墟眼边缘，寂静再次笼罩，只有那无声旋转的黑暗，见证着又一个灵魂，在力量与毁灭的边缘，艰难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