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的血色文字在屏幕上停留了三秒，然后像渗入沙地的血一样消散。控制台恢复正常，灯光重新亮起，仿佛刚才的恐怖信息只是幻觉。
但凌知道那不是幻觉。
黑月家族不仅知道他在这个包厢，还在他系统中植入了能够突破秘银会屏蔽的追踪标记。这种技术层级，已经超出了普通势力的能力范围。
“艾莉丝，”凌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清晰，“标记清除情况？”
“正在隔离……这东西像活的一样，会自我复制。”艾莉丝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张，“我需要时间，至少五分钟。但凌，外面情况更糟——拍卖会安保部队封锁了所有出口，他们在找‘非法入侵者’。”
凌的神识快速扫过包厢外。走廊里至少有八个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装备着非致命但足够让人丧失行动能力的震荡武器。他们正在逐个包厢检查，距离b-7还有三个房间。
如果被堵在这里，不仅要面对拍卖会的调查，还会彻底暴露在黑月的视线下。
必须立刻离开。
但就在凌准备强行突破时，包厢内的通讯灯突然再次亮起。这次不是外部接入，是拍卖会内部系统的紧急广播。
“所有客人请注意。”主持人银星的声音在全场响起，依然保持着专业语调，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由于后台交割区发生技术故障，第八件拍品Lot-77的成交流程出现异常。经核实，原买家未能完成身份验证及资金最终确认。根据拍卖规则第12条第3款，该笔交易作废，拍品将重新拍卖。”
整个大厅哗然。
凌的脚步停住了。
重新拍卖？
他的神识穿透墙壁，“看”向后台方向。交割区确实一片混乱，几个技术人员正在检修被破坏的力场容器，安保主管在对通讯器快速下达指令。而在监控死角的走廊里，他能感知到快速远去的能量波动——黑月的人带着化石离开了，但他们没完成正规交割手续？
“他们在制造混乱。”艾莉丝快速分析，“黑月包厢拍下化石后，故意在交割环节制造‘故障’，然后强行抢走实物。这样拍卖会只能宣布交易无效，他们既拿到了东西，又不用付两百五十万——因为交易根本没完成。”
“拍卖会会吃这个亏？”
“不会，但他们现在更着急的是维持秩序。”艾莉丝调出拍卖会的应急协议，“规则规定，如果买家违约，拍品会在二十四小时后重新拍卖，但这次事件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信誉，他们必须立刻处理。所以……”
“所以化石会马上重新上拍。”凌接上了她的话。
他的目光落在控制台上。屏幕已经刷新，拍品列表里，Lot-77重新出现，状态变更为【流拍重拍】。起拍价没变，还是十五万，但这次多了备注：仅限现场已核验身份的买家参与，需预存五十万保证金。
保证金门槛提高，这是为了筛掉资金不足的搅局者。
卡拉·米勒所在的七号包厢灯亮了，她在第一时间预存了保证金。血狼的五号包厢也亮了。其他几个包厢相继响应，但明显比之前少——两百五十万的成交价吓退了不少人。
凌的手指悬在控制台上。
他在快速计算。总资产182万，扣除已经花掉的备用金和必要开支，能动用的最大现金是……120万。这是不包括时空砂的纯灵晶储备。
而这次重拍，黑月家族肯定不会再用正规身份参与——他们东西已经到手，没必要再花钱。主要对手就剩下卡拉·米勒和可能还会捣乱的血狼。
卡拉的集团授权上限可能提高了，但经历过刚才的惨败，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出现裂缝。血狼的资金来源不明，但应该不会超过百万级别。
120万，有机会。
“凌，”艾莉丝提醒，“安保人员还有两个包厢就到我们这里了。要离开还是……”
“预存保证金。”凌按下确认键，“五十万。”
账户余额瞬间扣除一半。控制台显示：【b-7包厢保证金确认，获得竞拍资格。】
几乎同时，包厢门被敲响。不是礼貌的轻叩，是带着警告意味的三下重击：“内部安全检查，请开门配合。”
凌没动。他的神识感知着门外的情况——八个安保，武器处于待激活状态，站位封锁了所有逃跑角度。硬闯成功率不足三成。
他看向控制台。重拍将在三分钟后开始。
时间不够。
“艾莉丝，”凌低声说，“你能制造一个二十秒的监控盲区吗？”
“可以，但拍卖会的监控系统有冗余备份，二十秒后他们就会发现问题。”
“二十秒够了。”
凌闭上眼睛，混沌真气在灵骸道网络内加速运转。不是用于战斗，是用于……模拟。
他回忆起墨先生教过的一种上古障眼法——不是真正的隐身，是利用混沌真气扭曲周围的光线和能量波动，制造一个短暂的“认知盲区”。受术者不是看不见，而是大脑会自动忽略目标的存在，就像人不会注意到呼吸的空气。
但这种方法极耗真气，且对神识强度要求极高。凌之前从未在实际中用过。
门外传来电子钥匙的认证声，门锁正在被解除。
就是现在。
凌双手在胸前结印——不是实体动作，是神识引导真气在体内构成能量回路。混沌真气从四节点网络中涌出，像一层淡灰色的薄雾覆盖全身。薄雾没有颜色，但会轻微扭曲光线，让他的轮廓变得模糊。
门滑开的瞬间，八个安保人员涌入包厢。
他们的目光扫过室内：控制台亮着，座椅空着，冷藏柜门关着。一切正常，就是没人。
“空的？”领头的小队长皱眉，按住耳麦，“控制中心，b-7包厢确认无人，是否排查下一间？”
他说话时，凌就站在他面前半米处。
混沌薄雾在轻微波动，凌能感觉到真气在快速消耗。这种状态最多维持三十秒。
安保队伍开始撤退。最后一人离开时，顺手带上了门。
凌散去真气，显出身形，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快速坐回控制台前，看向屏幕——重拍倒计时还剩一分钟。
大厅里，主持人银星重新站上展台。基因序列化石的力场容器再次升起，但这次里面是空的——实物被抢走了，拍卖的只是“所有权凭证”。按照永恒集市规则，只要拍下这个凭证，拍卖会有义务在三十天内追回实物或赔偿等值灵晶。
这实际上成了一场对赌：赌拍卖会能追回化石，或者赔得起钱。
但凌要的不是钱。
他的神识再次渗向化石容器，虽然里面是空的，但刚才接触时留下的那丝感知还在。他能“感觉”到，化石内部那个坐标信标已经被激活，此刻正在某个地方持续发送信号。
只要拿到所有权，他就有正当理由追查化石下落。这比盲目寻找更有胜算。
“重拍开始。”银星的声音响起，“Lot-77，起拍价十五万，每次加价不低于一万。”
第一个出价的是卡拉·米勒：“二十万！”
她直接加五万，想速战速决。
血狼跟得很快：“二十五万。”
另一个包厢加入：“三十万。”
价格在三十秒内攀升到五十万，节奏比第一次拍卖时更快——大家都知道实物没了，这只是在买一个索赔权，所以预算都压得很低。
凌等到价格到六十五万时才第一次出手：“七十万。”
卡拉立刻跟上：“七十五万。”
血狼：“八十万。”
凌：“九十万。”
他直接加十万，试图吓退部分竞争者。
果然，一个包厢退出了。另一个犹豫了几秒，也放弃了。
剩下三个：凌、卡拉、血狼。
卡拉出价：“九十五万。”
血狼：“一百万。”
又到百万门槛。
凌停顿了一下。他在观察卡拉的反应——七号包厢的能量波动很剧烈，她在紧张，但还没到极限。血狼的气息则依然冰冷稳定，看不出深浅。
“一百一十万。”凌再次加十万。
卡拉这次沉默了几秒，然后出价：“一百一十五万。”
只加五万，她的上限快到了。
血狼：“一百二十万。”
凌的眉头皱起。一百二十万是他的现金上限，如果继续加，就要动用时空砂——但那是最后的底牌，不能在公开拍卖中暴露。
但基因化石……他必须拿到。
“艾莉丝，”凌低声问，“能不能查一下血狼的资金来源？实时追踪。”
“正在尝试……他的资金流加密等级很高，但模式很特殊——不是账户转账，是某种‘信用额度即时兑换’。等等，这个兑换协议的核心担保物是……”艾莉丝的声音突然变得古怪，“是黑岩兄弟会的‘暗金债券’。”
黑岩兄弟会？那个与貔貅主关联的地下势力？
凌瞬间明白了。血狼不是独立佣兵，他是某个势力雇佣的代理人。而雇佣他的很可能是……
“卡拉在通过血狼抬价。”凌说。
这是个简单的策略：卡拉自己不出高价，让代理人把价格抬到极限，消耗凌的资金，然后她再在最后时刻收割。如果凌资金耗尽退出，她就以相对低价拿下；如果凌硬撑，她也至少让凌付出了超额代价。
狡猾，但有效。
那么，破局的方法就是……
凌在控制台上输入了一个数字。
不是一百万，也不是一百二十万。
是一百五十万。
直接从一百二十万跳到一百五十万，加价三十万。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死寂。
连主持人的呼吸都停顿了一拍。这种跳价方式，在拍卖心理学上叫“核弹报价”——用远超预期的价格直接摧毁所有对手的心理防线，宣告志在必得的决心，同时避免陷入消耗战。
卡拉·米勒的包厢没有任何反应。
血狼的包厢沉默。
五秒。
十秒。
十五秒。
银星开始倒数：“一百五十万第一次……”
卡拉终于出价了，但幅度很小：“一百五十五万。”
她还想挣扎。
凌没有给她机会：“一百六十万。”
又加五万，但这次传递的信息很明确：我会跟到底，无论你加多少。
卡拉彻底放弃了。她的包厢灯熄灭，代表退出竞拍。
血狼的包厢在倒数第二秒时亮了一下，但最终没有出价——代理任务到此为止，继续抬价已经超出雇主给的权限。
“一百六十万第二次……一百六十万第三次。成交！”
槌声落下的瞬间，凌感到一阵虚脱。
不是身体上的，是精神上的紧绷突然松弛带来的恍惚感。一百六十万灵晶，这掏空了他赌石赚来的大部分现金，只剩下二十多万备用金和那块不能轻易动用的时空砂。
但基因序列化石的所有权，现在是他的了。
控制台弹出交割文件，需要电子签名确认。凌快速签下秘银会提供的匿名代号“七星”，文件生效的瞬间，拍卖会后台数据库里，Lot-77的所有人状态更新为【b-7包厢持有，索赔权已激活】。
几乎同时，包厢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不是安保，是一个穿着拍卖会制服的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个金属密封箱。箱体表面有复杂的能量锁，需要买家的生物特征和电子签名双重验证才能开启。
“凌先生，”工作人员的声音很恭敬，“这是您的交割凭证。按照规则，您需要在二十四小时内提交正式的‘实物追索申请’，拍卖会的追索部门会启动程序。另外……”
他压低声音：“后台监控显示，抢走化石的那队人，最后消失在第十一层的废弃净化厂区域。这是内部情报，按规矩不能提供，但鉴于您支付了高价，主管特别批准。”
第十一层废弃净化厂——正是静滞力场发生器卖家要求面交的地点。
巧合？
凌接过密封箱，手指在箱体表面轻触。能量锁识别了他的生物特征，箱盖无声滑开一道缝隙，里面放着一枚数据芯片和一份纸质的所有权证书。
就在他检查证书的瞬间，箱子内壁的一个隐蔽夹层里，突然亮起一点微弱的红光。
很小，像针尖，但凌的神识瞬间锁定那里。
那不是箱子自带的指示灯。
是一个新植入的追踪器，正在向外界发送实时坐标。
发送频率和编码模式……和之前黑月包厢在化石里植入的那个信标，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