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还在震。
程知遥低头看屏幕，12:77三个数字闪得发烫。她眨了下眼，再看，还是这个数。不可能，时间不该停在这里。
“仓仔。”她开口，声音有点哑，“现在几点？”
小熊从她耳后飘出来，肚子上的屏幕跳出一行字：【标准时间13:54】
“你没坏？”
【宿主，是你停了。】
她脑子嗡了一声。七分钟。她明明感觉只过了七分钟。可这七分钟里发生了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像被人抽走了一段记忆，塞进黑洞里。
她抬手摸了摸太阳穴，发带还勒着，有点疼。疼就对了，疼能让她清醒。
眼前那三个模糊人影还在。穿冲锋衣的那个冷笑，打针的那个蹲着不动，背身塞模块的那个动作缓慢。她们不是同时动的，像是被剪碎的录像拼在一起播放。
“这些不是幻觉。”她说。
【警告！精神污染度83%】仓仔弹出红框，【建议立即撤离当前区域】
“撤不了。”她盯着那些影像，“它们在等我。”
她突然想起林夕最后说的话——“活下去”。可现在，谁是活着的她？
她伸手进背包，摸出防晒霜和清凉油。这两样东西本来是老陀螺拿来做交易的，说是在沙漠绿洲能防辐射过敏。她一直当笑话听，结果现在成了唯一能用的东西。
“这玩意儿治不了秃头但能救命。”她嘟囔一句，仓库啪地打开。
她把两瓶液体倒在一起，喷向左手掌心那道绿色纹路。纹路一碰到混合液，立刻结出一层冰晶，蓝光一闪，照出空气中一道弯弯曲曲的线，像玻璃裂痕。
“时空褶皱。”她说，“原来我们一直在圈子里打转。”
她往前走，每七步，脚印就会消失一次。第七步落地时，地面像水面一样晃一下，然后一切回到原点。
“时间回廊。”她咬牙，“每七分钟循环一次。”
【检测到多重时间线重叠】仓仔提醒，【建议停止移动，避免触发同步坍塌】
“不走就得死。”她说，“这些画面都是我的死法。”
她看着那个拿注射器的自己。针尖滴着紫液，那是姜明川常用的神经抑制剂。如果她真用了那一针，任务就结束了。系统会判定她主动放弃，所有权限清零。
另一个她正把匕首刺进林夕喉咙。她心头一紧，但马上反应过来——那是假的。林夕已经消散了，意识留在系统里，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想让我怀疑自己？”她冷笑，“我骂自己都比你们狠。”
她摘下眼镜，鞋跟猛地砸向镜片边缘。咔嚓一声，玻璃裂开。她盯着碎片里的倒影，眼睛布满血丝，脸色发青。
“老子不信命，专治不服。”她念出口令。
仓库再次开启。她把剩下的混合液全泼向空中那道裂缝。冰晶瞬间蔓延，把褶皱冻住几秒。就是这几秒，够了。
她掏出姜明川留下的青铜罗盘。之前试过无数次都打不开，指针纹丝不动。现在它却在发抖，嗡嗡作响。
“低温激活了？”她拆开外壳，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线路。
“仓仔，借点能量。”
【啥？我可不是充电宝！】
“用你的吐槽值供电，快！”
小熊怒吼一声，身体闪了几下，冒出电火花。一根数据线自动弹出，插进罗盘接口。
罗盘剧烈震动，指针疯转，最后“咔”地一声，指向前方虚空一点。
那里，空气像玻璃一样裂开，出现一道缝隙。
“找到了。”她说。
她刚要迈步，林夕的影子突然出现在面前。半透明，眼神空洞。
“别信你自己……”她的嘴动了动，“其中一个你，已经背叛了计划。”
话音落下，四周所有“死亡程知遥”的影像同时转头，齐声低语：
“你是累赘。”
程知遥没停下。她知道这是心理攻击，是她对自己失败的恐惧被具象化了。她不怕失败，她怕的是连试都不敢试。
她一脚踩进裂缝边缘，右臂传来剧痛。腐蚀已经爬到肩膀，皮肤发黑，手指开始麻木。
【神经损伤已达临界值】仓仔警报，【继续行动可能导致永久性功能丧失】
“那就少废一条胳膊。”她说，“反正还能用左手。”
她回头看了一眼。林夕站的位置，光点还在飘，像没散尽的灰。
“你说要活下去……”她低声说，“那我就替你多活一会儿。”
她抬起手，对着那片虚空喊：“抓紧！”
明知是幻觉，她还是抓住了林夕残影的手腕。
下一秒，她跳进了漩涡。
风撕扯着衣服，耳朵里全是杂音。她感觉自己被拉长、扭曲，骨头咯吱作响。右手彻底失去知觉，但她还抓着罗盘。
眼前光影乱闪，像是无数个世界的投影在切换。她看到自己躺在玻璃舱里，看到星舰解体，看到姜明川摘下机械义眼，看到乌雅举着骨杖站在雪地里……
最后一幕，是林夕笑着对她做暗号。
然后一切归黑。
她感觉自己在坠落，又像在上升。分不清方向，也分不清时间。
手腕上的表突然亮了。
13:47。
数字跳了一下，又归零。
她闭上眼，听见耳边有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一共七段，重复播放。
她张嘴，声音几乎听不见：
“第七分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