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的欢声笑语还缠在粉白枝桠间,李星云刚掘出的桃花酒坛口,清甜酒气顺着泥土缝隙往上冒,沾得他袖口都带着香。
忽然一阵大风从后山卷来——绝非春日该有的温软,风裹着殒神涧特有的凛冽寒气,扫得满林桃花簌簌坠,落在肩头竟带着冰碴子似的凉,连鬓边发丝都冻得发僵,酒坛口的酒气瞬间被吹得四散。
“不对劲!”李星云猛地攥紧顾依然的手,玄色衣袍下的灵力瞬间绷成弓弦。
众人抬眼望去,天元宗后山方向的天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那不是乌云遮日的昏沉,是虚空被生生撕裂的墨黑,像块锦缎被扯出狰狞裂口,裂口处翻涌的金色神辉混着寒风,脚下青石板开始细密震颤,缝里的野草贴地发抖,连远处练武场的铜钟都无故轰鸣起来。
“是殒神涧!”二长老拄着拐杖踉跄后退,脸色霎时惨白如纸,“邪物定是从涧底闯出来了!”
李烈刚被顾依然神力稳住的气息又乱了,抬手攥住镇岳剑的红绳,指节因用力泛白:“快!启动护山大阵,随我去殒神涧!绝不能让邪物踏破宗门屏障!”
一行人疾步往后山赶,未到殒神涧崖边,李烈便抬手示意众人止步。
他从怀中摸出三枚刻满符文的玄铁令牌,分别掷给二长老与苏宏:“布‘锁神杀阵’!涧边那两道身影气息古怪,绝非凡界之物,先困后杀!”
三人同时捏碎令牌,崖边瞬间亮起三道血色阵纹,顺着青石板的缝隙蔓延,眨眼间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光网。
阵纹所过之处,崖边的野草尽数枯萎,碎石在阵力牵引下悬浮半空,连空气都被挤压得发出“滋滋”声响。
苏宏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七柄青铜短剑,按北斗七星方位插入崖边泥土,短剑入地的瞬间,剑身迸发的灵力与血色阵纹交织,竟在虚空凝成一柄丈许长的血色巨剑虚影,剑刃寒光逼得人睁不开眼。
“阵成!”李烈低喝一声,腰间佩剑出鞘半截,剑身上的龙纹在阵力滋养下活过来似的游动。
他紧盯着涧上空不断扩大的虚空裂口,金色神辉漫出涧谷,把深不见底的崖壁染得发烫,两道身影踏着神辉缓缓落下时,他握剑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那两人周身萦绕的气息沉如泰山,竟让“锁神杀阵”的血色光网都开始震颤,悬浮的碎石不受控制地坠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是顾渊与瑶光上神。
顾渊身着星辰纹神袍,衣摆垂落时未沾半分尘土,脚下刚触到崖边的青石板,石板竟瞬间崩裂,裂纹顺着阵纹的方向蔓延,血色阵纹在他脚下寸寸黯淡。
他手中星纹长枪斜指地面,枪尖未动,枪身散出的冷光已让半空的血色巨剑虚影微微倾斜,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
瑶光上神立在他身侧,白裙流云纹随神辉浮动,指尖凝着的淡蓝神雾轻轻一荡,崖边七柄青铜短剑竟齐齐嗡鸣,剑身的灵力瞬间被抽走大半,剑身上的锈迹肉眼可见地蔓延。
“这……这阵怎么回事?”二长老脸色更白了,他拼尽全力催动灵力,可血色阵纹不仅没能困住对方,反而在那两人的气息压迫下不断收缩。
苏宏也惊得后退半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杀阵的联系正被强行切断,体内灵力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流转都变得困难。
李烈额角渗出冷汗,他活了近百年,从未见过有人能仅凭气息就压制“锁神杀阵”——这阵法是天元宗传承千年的底牌,曾困杀过伪神境的妖兽,如今竟像纸糊的一般。
他正要下令强行催动阵眼,却听见身旁传来顾依然惊喜的唤声:“阿爹!阿娘!”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在众人耳边。李烈手中的镇岳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二长老的拐杖也失了手,两人齐齐转头看向顾依然,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苏宏更是张大了嘴,忘了去催动杀阵——那个被他们当成“邪物”准备困杀的男人,竟是顾依然的父亲?
顾依然挣开李星云的手往前迈了两步,眼底亮得像盛了星子。
顾渊抬眼望她,眼底威严稍缓,他轻轻抬手,原本震颤的“锁神杀阵”瞬间安静下来,血色光网与血色巨剑虚影齐齐消散,只余下七柄青铜短剑插在崖边,剑身彻底失去光泽,成了废铁。
他脚下的青石板不再崩裂,反而在神辉的滋养下,裂纹处生出嫩绿的青苔,连空气都恢复了流通。
李烈反应过来,连忙捡起镇岳剑,对着顾渊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惶恐:“晚辈……晚辈不知是上神驾临,误布杀阵,还望上神恕罪!”二长老与苏宏也连忙跟着躬身,头埋得极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方才他们竟想对顾依然的父亲动手,若对方方才动了怒,天元宗恐怕早已化为灰烬。
顾渊没理会他们的赔罪,目光转而落在李星云身上。那眼神像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又像在掂量一块璞玉的成色,仅这一眼,李星云便觉得肩头压了座山,脚下的青石板微微下陷,可他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晚辈李星云,见过上神。”
顾渊忽然笑了,抬手掷过一卷泛金绢帛,绢帛穿过空气时,竟在虚空留下一道金色轨迹,落在李星云掌心时还带着神界的暖意:“这是《神源归一诀》,神族顶级心法,算我顾家认你这女婿的定亲信物。”
不等李星云谢礼,他话锋陡然转沉:“但你现在太弱,顶替不了那任神子。”
顾依然愣在原地:“阿爹,您说的神子是……”
“是神界长老会早年为你定下的未婚夫。”瑶光上神轻声补充,语气藏着无奈,“那孩子天赋卓绝,性子却嗜杀成性,当年神界试炼,竟屠了整座魔族营地,我们神族一脉,不喜弑杀之人,所以早有悔婚之意。”
顾渊的目光重落回李星云身上,多了几分认可:“相较之下,我更看好你。依然为你渡了神族血脉,你没负她;凡界十五岁便达归灵境,百年难遇;你因保护族人安全与父亲突破经脉尽断被嘲三年,却没丢了本心——这份心性,配得上依然。”
他顿了顿,长枪在虚空轻点,金色神纹凝成一道虚影,正是那位神子模样,眉眼间戾气如刀:“但想娶依然,得过最后一关。好好修炼这心法,当你达到神灵和一境,能踏碎虚空入神界,杀了他,才有资格站在依然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