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万寿节当日,皇宫内外张灯结彩,鼓乐喧天。百官朝贺后,便是命妇入宫觐见、进献寿礼的环节。乾清宫侧殿内,香氛馥郁,珠光宝气。诸位王妃、国公夫人、一品诰命们按品阶端坐,衣香鬓影,环佩叮当,言笑晏晏间,眼神流转,无不暗藏机锋。
沈清弦身着按品级定制的诰命礼服,翟冠霞帔,庄重华美,却又不失清雅。她妆容得体,举止从容,在一众年长或资深的命妇中,年轻得有些扎眼,却并无半分怯场之色。她携着庶妹陆明瑾(以陪伴名义同行,增长见识)缓步而入,向端坐凤位、面带微笑的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仪态万千,声音清越动听。
“臣妇沈氏,恭祝皇后娘娘千岁金安,福寿绵长。”
皇后今日心情颇佳,和颜悦色地道:“陆少夫人请起。早就听闻陆少帅娶了位才貌双全的夫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寒暄几句后,便到了献礼环节。各位命妇纷纷呈上寿礼,无非是玉如意、珊瑚树、缂丝屏风、名家字画、罕见古籍等,虽件件价值连城,但看多了,难免让人觉得乏味。晋王妃献上一尊尺余高的红珊瑚,光彩夺目,引得一片赞叹;几位国公夫人合献了一架紫檀木嵌百宝的四季屏风,精雕细琢,贵气逼人。
轮到沈清弦时,殿内目光皆聚焦于此。都想看看这位将军夫人能拿出什么新奇物事。
只见四名内侍抬上一个覆着明黄绸缎的紫檀木台架,放置殿中。沈清弦上前,盈盈一拜,柔声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仁德泽被苍生。臣妇夫君戍守北境,常感念皇恩浩荡,将士用命,方得边关安宁。妾身无以为敬,与小儿小女一同,耗时月余,亲手制作此‘北疆安宁图’盆景,聊表我镇北将军府上下对陛下、对娘娘、对江山社稷的拳拳忠心,并祝娘娘凤体安康,愿我朝山河永固,边境长安。”
说罢,她亲手掀开绸缎。
刹那间,殿内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那并非寻常的奇珍异宝,而是一座巧夺天工的微缩景观!山川起伏,沟壑纵横,苍松翠柏点缀其间,苔藓如茵,意境苍茫辽阔。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以各色沙石精心铺就的“边境线”,以及线上那几个用金箔精心雕琢、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微缩关隘模型!关隘旁,还星星点点缀着无数细小的、色彩柔和的绸花,为这雄浑景色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暖意。
整幅“图画”气势磅礴,细节精妙,将北境的雄浑与边关的庄严完美融合,更蕴含着“将士戍边、保卫家园”的深刻寓意。
皇后倾身细看,眼中露出极大的兴趣和惊喜:“这是……边关地形?”
“回娘娘,”沈清弦从容应答,“此乃模拟北境山川大意,金箔所缀之处,便是如黑水城、落鹰涧等将士们浴血守护的重要关隘。边上这些小花,是小儿惊澜、小女明月亲手所制,孩童心意,愿边关安宁,百姓安居,娘娘福寿如这小花般,生机盎然。”
“好!好一个‘北疆安宁图’!”皇后抚掌赞叹,笑容更深,“此礼心思奇巧,寓意深远!不仅雅致,更见你夫妇忠君爱国之心,连稚子幼女亦知祈福边关,甚慰朕心!” 她特意用了“朕”字,显是极为满意。
殿内命妇们亦是交头接耳,目露赞赏。这份寿礼,避开了奢靡攀比,另辟蹊径,将家国情怀、边关元素与园艺雅趣、孩童纯真完美结合,格调瞬间高出那些金银珠宝不止一筹。尤其在此刻陛下注重武备的背景下,更显政治正确,深得帝后之心。
晋王妃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冷了一下。
沈清弦并未结束,又示意侍女捧上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数十个雕刻精美的玉盒。“娘娘,”她温言道,“北地苦寒,将士们手足易生冻疮。妾身偶然得一古方,制成此‘润手凝脂’,于防护冻疮、滋润肌肤略有微效,已惠及军中。此乃特为娘娘及各位娘娘、夫人制备,用料寻常,唯胜在心意,愿娘娘凤体康健,玉手长春。”
皇后拿起一盒,打开嗅了嗅,只觉清香淡雅,膏体莹润,心中更是欢喜。她素来节俭,不喜奢华,这“润手凝脂”虽不贵重,却贴心实用,更关联边关将士,心意十足。“陆少夫人有心了。此物甚好,本宫定要试试。” 随即吩咐宫女分赠给在场品级较高的妃嫔和几位王妃、国公夫人。
得到赏赐的命妇们,无论心里如何想,面上都纷纷谢恩,对沈清弦投以善意的目光。这份额外的“小礼”,既体现了将军府的细心周到,又不着痕迹地拉近了与这些顶级贵妇的关系。
献礼环节,沈清弦无疑成为了最耀眼的存在。她不仅成功献上了一份让皇后凤心大悦的寿礼,更巧妙地在众人面前展示了镇北将军府的忠诚、品味与温度。
接下来的宴席上,不少命妇主动与沈清弦交谈。有夸赞她心灵手巧的,有询问边关风土的,有关心陆少帅近况的,亦有对她治理将军府、开源节流表示钦佩的。沈清弦一一得体应对,言辞恳切,不卑不亢,既保持了将军夫人的矜持,又流露出适当的谦和与真诚。她言谈间提及相府教养、夫君支持、以及府中众人的协助,将功劳归于众人,更显其大气沉稳。
陆明瑾跟随在侧,细心观察学习,心中对嫂嫂的敬佩之情无以复加。她看到嫂嫂如何在这种复杂的场合中游刃有余,如何将一次简单的献礼,变成了一次成功的形象展示和人脉拓展。
宴会结束,出宫回府的马车上,陆明瑾忍不住感叹:“嫂嫂今日,真是光彩照人。那份‘北疆安宁图’,想必此刻已是宫中热议的话题了。”
沈清弦微微摇头,取下沉重的翟冠,轻声道:“虚名而已,不过是恰逢其会。重要的是,让陛下和娘娘看到了将军府的忠心,也让一些人知道,镇北将军府,无论前线还是后方,都固若金汤。”
她透过车帘缝隙,望向窗外繁华的街市,目光深邃。今日只是开始,名声既起,随之而来的不仅是赞誉,恐怕还有更多的关注,以及……暗处的风波。但无论如何,她已成功地在京城最高层的贵妇圈中,刻下了“镇北将军夫人沈清弦”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