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狐狸的神情太过愤懑,容遇皱了皱眉,并没有一时之间将它甩开,转而低头认真地盯着他太,想起圭玉那些非人的举动。
他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圭玉姑娘?”
圭玉松开嘴放开了他,白了他一眼,幸好他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容遇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牙印,抿了抿唇,伸出手将她抱了起来,“师父……怎么变成这样了。”
圭玉无法开口回应他,干脆老老实实被他抱在怀里。
本来这一路就够折腾了,再在他身后跟下去,她可能真的要命不久矣。
容遇垂眼看去,怀里的狐狸看上去实在是狼狈,一整个缩成一团,或许是真累着了,瞪了他几眼后再没抬起过头。
他莫名有些庆幸,庆幸着什么呢?
天将欲破晓,他抱紧了怀里的狐狸,明明狼狈得可笑,但就莫名让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至少他们还活着。
﹉
容遇带着圭玉赶了半日的路,直到快到地方的时候,她才从他的怀里探出脑袋来。
狐狸的耳朵稍稍竖起,蹭过他的下巴,他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果不其然被咬了一口。
他无辜地对上她的眼神,问她,“快到了,师父累了吗?”
圭玉骄矜地抬了抬眼,爪子拍了拍他的胸口上方受伤的部位,问他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容遇抓住她的爪子,制止住她的动作,确实读懂了她想说的话,“已经没事了……是师父给我上的药?”
他的语调怪异,是圭玉都听得出来的故作轻松。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居然从这张向来清冷平静的少年脸上,看出几分不自然。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的谢廊无,真的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
她轻佻地拍了拍他,嫌弃地暼了他一眼,表示:我不知比你大上多少岁,你唤我一声老祖宗都是应当的。
再说了……长大后的他,她不是也上过药么。
只是这话现在不能直接说。
容遇沉默着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回想起云娘跟他说过的,有关容小姐的事情。
容小姐家在林芪,家中在当地本也算个富庶之家,当年与那人定下终生后,本来曾也想过与家中长辈谈论与他的婚姻。
只是那人身份不明,家中根本不可能同意不明不白让她跟着他走。
听云娘说当时在容家闹得很大,甚至容小姐被关在家中数月,强迫让她与那人断干净。
也不知后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几个月后,容家突然松了口,主动将容小姐送了出去。
只是……不久后就听说容小姐双亲过世,而她得到的也并不是妻子的名分,而是……侍妾。
当年的那些事,云娘随容小姐一起去到谢家之后,大多数都是听送信的人提到的。
只是这其中究竟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全是凭那人一句话的事。
每每说到这里,云娘总是会陷入梦魇之中,嘴里的话也破碎得连不成句子。
只是到最后,总是会有那一句。
“阿容,幸好你娘亲她离开了。”
容遇抬头看着面前的宅屋上方门楣上所刻的“容”字。
字体破旧,被风化得几近浅淡,彰显着面前这座庭院的没落。
容遇刚在这里停留一会儿,就见着一妇人挎着篮子从门口走出,见到有人在时,疑惑地上前,“是谁在这里?”
她还未上前两步,见着他的脸,瞪大了眼,连带着手中的篮子都滚落在地,“你,你是?”
她的表情太夸张,圭玉从他的怀里探出头,好奇地歪着头看着她。
却不料下一秒那妇人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声音尖锐,吓得她耳朵颤了颤。
“当家的!”
路边行人有不少已经看了过来,或许是受不了那些难堪的目光,那妇人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捡起地上的篮子,招呼着他,“孩子……你先进来。”
容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安抚地揉了揉圭玉的耳朵,走了进去。
等他刚一进来,那妇人连忙关上门将栓插好,尴尬地朝他笑了笑,“你是明意的孩子?”
她的声音稍稍发着颤,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尴尬地搓了搓手指。
容遇皱了皱眉,不确定她说的那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母亲。
说来可笑,谢家除了云娘无人提到过容小姐的存在。
而他,甚至连母亲完整的名字都未曾知道过。
“怎么了!一天到晚的喊什么喊,让你出去买些物什回来那么难吗!”
见有人来了,妇人连忙迎了上去,朝他使着眼色。
容闳这才注意到有外人在,他快速扫了一旁的少年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的血迹上,直到最后看清了他的长相,目光沉了沉,“你是从哪里来的?”
容遇拿出云娘要他带来的凭证,递给他,“从上京谢家过来,这些是云娘要我拿过来的东西。”
“云娘?”容闳皱了皱眉,打开那封信,看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仍未抬头,圭玉已是等的有些不耐烦。
容遇耐心地拍了拍她,安抚着她。
“啊……是明意的孩子啊。”容闳将东西收好,看着他笑了笑,眼底却毫无消息,“转眼间小妹离开这么多年,没想到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冷着脸打量着他,随即缓和了些脸色,“孩子,你叫什么?我是你的舅父。”
“我叫容遇。”容遇顿了顿。
容闳皱了皱眉,“容?明意离家这么久,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今日你是怎么突然找回了这里?”
“小云当年与她一同嫁去了京地,怎么没见她与你一起回来?”容闳有意避开他身上的伤口,试探性地说道。
目光却始终在他的身上巡视着。
圭玉看着他微妙的神色,忍不住想起地府里那几个爱变脸的小鬼,总喜欢将脸颊撕扯开来摆出笑脸,可是眼睛是阴冷冷的,简直丑得让鬼都看不过眼。
“母亲已然过世许多年,云娘也在半月前去了,临去前,她将这些拿给我,让我拿回故地。”
“谢家派人将我带回来,不料中途遇到匪徒,只……余我一人生还。”
“所幸遇难之地离这儿不远,我便自己先一步过来,只是没想到舅父一眼便认出了我。”
他这番话说得极轻,到后头脸色竟也显出几分苍白来,像极了少年受到惊吓时的表现。
圭玉眯了眯眼,当然知道他并未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