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脑海中的声音淡漠如水,
“她非吾妻,亦非姬妾。她,是信徒,是容器。”
他略一停顿,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古旧往事:
“尔等一族,世代供奉,所求不过力量与延续。
吾赐予血脉,予尔等安居之地、远超旁人的生机寿数,
直至周子衡携兵锋踏入之前,滇家在此地,已享数百年安稳。
这,便是交易。守护?”
那声音里透出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嘲弄,
“是尔等自我赋予的意义,与吾何干。”
这话如同冰锥,
瞬间刺穿了滇意所有的信仰和支撑。
她踉跄后退,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世界的根基都塌了。
山鹰急忙扶住她,
看向蛇神虚影的目光充满了愤怒。
原来所谓的血脉荣光,
不过是一场冰冷的神人交易,
甚至可能只是神明随手布下的一枚棋子。
洞窟内一片死寂,只有滇意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
蛇神虚影却不再看她,
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木无悔身上,
那幽蓝的火眼似乎穿透了她的背包,
锁定了里面的血髓玉。
“你包里那七块小石头,虽然有块磨损了。”
他声音直接响在脑海,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但是‘门’终能开启。而且这些碎片,
也是……探索长生的钥匙。”
木无悔听着,
在此时忽然察觉背包里的血髓玉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动,
微微发烫。
蛇神虚影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诱惑,
死死锁定了,木无悔的双眼:
“小丫头,你现在身负‘墨’的蚀力,
又手持‘门’的碎片……你,想长生吗?”
长生!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所有人心头炸响!
金哲猛地握紧了镇魂链,
山鹰瞳孔紧缩,连悲痛中的滇意都暂时停止了哭泣。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又万劫不复的陷阱!
木无悔感觉心脏猛地一缩,
但她脸上没露半分。
她甚至没去看金哲提醒的眼神,
反而迎着那两团幽蓝火焰,
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长生?”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吃饭了吗”,
然后话锋猛地一转,问题直刺核心:
“你先告诉我,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神’,
是怎么混到连自己的‘妻’都变成怨灵,自己的骨头架子都让人惦记上的?”
她没被诱惑带偏,反而抓住机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她要挖出这长生诱惑背后,那血淋淋的真相!
蛇神虚影沉默了片刻。那幽蓝的火眼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千年前……”
蛇神的声音在众人脑海响起,
不再淡漠,而是带上了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
“……无非是,‘墨’的痴妄,与…吾的纵容。”
他幽蓝的目光扫过,
身旁那因痛苦而颤抖的“墨”的残魂。
“她求独占,厌吾分神于信徒,厌那所谓的‘圣女’…
更厌吾追寻…‘门’后的‘真实’。
终是妒火焚心,行差踏错,引动了不该触碰的力量,酿成大祸…玉石俱焚。”
他的话语简略,却勾勒出一场因嫉妒偏执引发的神只悲剧。
所谓“不该触碰的力量”,令人不寒而栗。
“至于这身骸骨…”
蛇神虚影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嗤笑的波动,
“皮囊罢了,弃之何惜。真正重要的,从未在此。”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木无悔,
之前的疲惫与厌弃瞬间收敛,
重新变得深邃难测:
“旧事已矣,何必再提。
小丫头,你尚未回答吾之间题——”
“你想长生吗?”
这重复的追问,
带着更强的压迫感,仿佛木无悔的答案至关重要。
这问题背后显然有深意,她一时摸不清脉络。
就在这时,被晾在一旁的蛇使猛地抬头,
木头脸上挤出一种近乎狂热的谄媚,抢着嘶声喊道:
“大神!吾主所求不同!
吾主信奉了您的妻子魂魄不说千年,也有百年。
他不求那虚无缥缈的‘门’后之物,他只求重生!
求的是这阴女成就‘九子鬼母’,
为他孕育一具完美的婴孩身躯,助他重临世间!”
这话露骨又邪异,听得人头皮发麻。
“哼。”蛇神虚影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厌恶的冷哼,
那幽蓝的目光扫过蛇使,如同看一堆腐烂的垃圾。
“周子衡的意志传承者…令人作呕。”
他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炸开,
冰冷刻薄,毫不掩饰憎恨:
“若非周子衡那厮贪得无厌,
以邪术引诱‘墨’,
又何至于让她心神失守,酿下大祸,最终玉石俱焚!
他对我信徒所做之事——烧杀抢掠,奸淫妇孺,
甚至将活人炼尸探索血髓玉的秘密…桩桩件件,
吾之神魂碎片散落天地,皆有所感!”
他话音未落,目光倏地转向一直沉默旁观的禁婆!
“还有你…被他们制成‘锁魂桩’的可怜虫…你的痛苦,吾亦知晓。”
禁婆的魂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哭泣声!
她从未想过,这位古老的神明竟知晓她最深沉的苦难!
黑气不断的环绕在禁婆身上,提到伤心事情。
让她一时受不了。
便又回到了木无悔的手腕上,成了一朵黑色的花。
蛇神虚影的目光,
最后又重重压回木无悔身上,
那压迫感几乎凝成实质:
“第三遍问你…你想不想长生?”
木无悔感到脊背发凉,
但越是压迫,她骨子里的倔强越是抬头。
她顶着那目光,不答反问,声音异常清晰:
“为何偏偏是我?”蛇神虚影沉默一瞬,幽蓝火眼剧烈闪烁。
“因为你身上的标记,让我知道你是‘他’选中的人。”
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复杂的、近乎宿命般的冷意,
“吾虽非善神,却也非噬人邪魔。但选中你的那个…是真正的‘邪神’。
你臂上那蜈蚣,乃祂宠兽。
吾与蜈蚣之主,是天生的死敌。”
木无悔心头狠狠一紧,几乎喘不过气!
他终于提到了!“他”到底是谁?!
“你知道他?他是谁?他在哪?”
她连声追问,声音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蛇神虚影却缓缓摇头,
那幽蓝火焰中竟似乎闪过一丝…忌惮。
“不可窥探,不可言说。知晓其名,便是灾祸。这,便是你的命。”
他再次逼问,带着最后通牒般的意味:
“现在,给你机会。你想不想长生?留在阳世,与命运一搏?还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大神!”一个嘶哑、疲惫却异常坚定的男声打断了这致命的问答。
众人猛地转头,
只见孔云泽从洞穴一侧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不再是之前那副失魂落魄、畏缩不前的模样,
虽然衣衫依旧破损,脸上还带着伤,
但腰杆挺得笔直,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才是龙虎山高徒真正的样子!
他根本没看旁边惊愕的儿子孔文,
目光直接越过众人,牢牢锁定在蛇神的虚影上,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动作。
他对着蛇神虚影,深深一揖,
行的竟是道家正统的晚辈见长辈之礼!
“龙虎山不肖弟子孔云泽,拜见尊神。”
他声音沉稳,带着敬意,却不卑微,
“十五年前,弟子奉命追查‘墓娘子’邪祟,
并非受盗墓贼诓骗,
而是以‘窥天镜’秘术强窥此地天机,
遭反噬重伤,
幸得尊神一缕游离神识点化,才侥幸捡回性命,并得见一丝真相。”
他这话如同平地惊雷!
金哲瞳孔骤缩,山鹰一脸难以置信,连木无悔都愣住了。
原来孔云泽进入将军墓,
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主动窥探!
他早就和蛇神有过接触!
孔云泽直起身,目光扫过一脸茫然的儿子孔文,
“弟子当年窥得天机,便知未来犬子,命犯‘阴煞缠身’,
乃早夭之相。寻常道法,难改其命。
所以弟子,到了您的墓穴。
苟活这十五年,就为了见到您。
所为只有一事——”
他猛地再次看向蛇神,带着恳求:
“求尊神与尊夫人,给犬子一个机会!
弟子愿以龙虎山禁术‘请神入窍’之法,
将尊神与夫人残存神识,
请入弟子亲手雕琢的一对‘养魂木’神像之中!
弟子愿携子脱离宗门,从此奉二位为家仙,
立堂口,世代香火供奉,
以纯净愿力滋养尊神神魂,助二位远离此地纷扰,重获安宁!
只求……只求尊神能看在弟子一片诚心,
以及当年点化之恩上,庇佑文儿,化解他命中之劫!”
他这番话信息量太大,
他不是来打架的,
也不是来寻宝的,
他是来折服了这么多年……为了寻找神,然后请神回家当保家仙的?!
用龙虎山的禁术,请这两位古老的存在入驻神像,
脱离这个是非之地,以此换取对儿子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