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朝进士科延续前朝,春闱连考三场,每场三天。
狭小简陋的号舍里连待三天,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除了学识,对学子的体力和耐性同样是一大考验。
连续九天,就算身体康健的年轻人,走出考场时都免不了摇摇晃晃。
为保证学子们会试顺利,这九天京城是处于外松内紧的氛围的。
特别是南城贡院附近,不但宵禁提前一个时辰,连白日巡城的武侯卫都增加了一倍。
安宁伯府有两位表公子要参加会试,苏家的苏子裕,杨家的杨珺。
苏子裕是宁家兄妹的亲表哥,安宁伯也更关注苏子裕一些,每一场结束后,他都会让管家去客栈关心一下。
当然,杨珺一直住在伯府,抬头不见低头见,一碗水不平也必须端,安宁伯对杨珺也不乏关切,该准备的东西总是一人一份。
一连九天,会试即使与普通百姓关系不大,也被这浓烈的考试紧张氛围影响,两市都没有往日那么热闹了。
安宁伯也前所未有的宅起来,九天一次都没有出府过,只在他自己的小宠物园里,遛完鸡逗鸭,遛完鹅放鹰。
安宁伯不出门,二老爷宁彦生也暂时停了出门交际,安宁伯府一下子平静下来。
宁小啾也无所事事,除了晚上隔三差五拎着她哥去西山校场操练外,武侯卫紧张加班轮值也没人招呼她。
吃了就睡的宁二姑娘没事就盯着红烧肉,她记得一句话,大概就是——干饭大业,要从娃娃抓起?
她觉得很对,瞅瞅红烧肉,这才不到一个月,红烧肉已经长大一圈了。
看着姑娘把体型娇小的黑团子翻来覆去地折腾,杏子忍了好几天。
这是第五天的上午辰时,红烧肉肚皮朝上摊成一个黑饼,再也没翻过来的力气,连嗷嗷的声音都要发不出来了,一双狗眼里泪水汪汪的,太惨了,有没有。
杏子忍不住把可怜的黑团子抱起来,“姑娘,你就饶了它吧,它还小呢,就算训也要歇息着来。”
“哦,”玩狗被打断,宁小啾拍拍手站起身,“那成吧,来,我抱着它去看它爷爷去。”
她爹说要去桃菲园吃烤肉,到底哪天去?她想吃。
杏子愣愣把狗子递过去,直到宁小啾走出院门了,也没琢磨明白狗子爷爷是哪个。
伯爷不是说,这狗是从哪位王爷府上拿来的吗?
宁小啾抱着红烧肉,朝她爹的动物园走去,这个时辰,正是她爹去放鹰的时候。
还没走到,半道遇到一群人。
宁函菲、宁陇冰、宁陇雪三姐妹,身后各跟着一个拎着箱子的大丫鬟,正急匆匆从西边过来。
宁陇雪眼尖,宁小啾一露头她就看见了,嘴一撇,喊了一声,“宁二。”
宁小啾瞅了她一眼,一边摸狗头上的毛毛,一边懒洋洋回,“宁五。”
“你!”宁陇雪气得跺脚,对宁函菲道:“三姐你看她,往常她就这么对我们的,你看看她哪里有当姐姐的样子。”
“双标,红烧肉。”宁小啾翻个白眼,这么多天,她压根没和她们来往好不好。
宁陇冰板着脸对宁陇雪说,“五妹,原是你不对,这是咱自己家里就算了,若去外面,你也能这么喊二姐?”
又一只红烧肉。
宁小啾一点都不愿和一群小娘们瞎逼逼,还不如去撸那傻鹰呢。
听李子说她们那儿的鹰能逮耗子,待会让红烧肉跟它学学,林嬷嬷说院子里有耗子,别把她的白萝卜给啃坏了。
看着宁小啾走的方向,宁函菲微微眯了眯眼,那好像是大伯宠物园的方向,心里一跳,立即出声道:“二姐姐,留步。”
宁函菲喊她,宁小啾就停了步子,她对这个后来的三妹妹观感不错,不但给她金镯子,还很懂事,从回来一点都没有和宁陇雪同流合污,“三妹妹,有事?”
“哼,”宁陇雪冷哼,对宁函菲就三妹妹,狗眼看人低,瞅了眼宁小啾怀里的黑狗,大声道:“玩物丧志。”
宁小啾不想惯着她,怼得飞快,“等哪天我想丧志了就去玩你。”
“……”
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冒昧了?
宁函菲差点没笑出来,这二姐姐,一张嘴就一股子土鳖味,但,怼得有点妙。
十岁刚出头的小娘子,哪经得起姐妹当众如此不给脸的讽刺。
宁陇雪当场就掉了金豆子,跺脚就朝后跑,哭着嚷嚷,“我要去告诉祖母,呜呜呜,宁二骂我……”
宁陇冰没拉住脱缰的宁陇雪,‘唉’了一声,埋怨地看了眼宁小啾一眼,追着她妹妹跑了,还记得和宁函菲匆匆说,“麻烦三姐姐和李夫子说一声,我和妹妹晚一会儿过去。”
“好。”宁函菲应下,上午是教书画的李夫子,她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随后又对宁小啾淡淡一笑,“二姐姐抱着爱犬,是要出府遛狗?”
宁函菲是那种清秀的长相,五官有点淡,姐们几个站在一起,她是最不起眼的,但她身上浓浓的书卷气给她提不少分,笑起来的时候恬淡怡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不过,她的眼睛让宁小啾不是很喜欢。
也不是说人家眼神精明世故之类的,当然也不是冷漠狠毒什么的。
那感觉,宁小啾仔细想了想,她没文化,她想不出来。
反正,就是让她不想靠得太近,总觉得,靠得太近汗毛会竖起来,就像靠近被丧尸咬了还没变异的同伴那样,有点渗人。
但都拿了人家金镯子了,该懂人情世故的时候,宁小啾还是很懂的。
嘴角翘起,眉眼一弯,露出个标准的营业笑容,“不出府,去我爹动物园遛它就行。”
果然她要去那边。
宁函菲算了算时辰,伸手轻柔地落到红烧肉头顶,作势要摸。
一边笑着道:“这是只西域拂林犬吧?听说这种犬一生只认一个主人,二姐姐,昨儿祖母说春闱过后你也要回闺学了,到时可就不能遛它了,它会想你的。”
‘嗷呜’红烧肉对外人的气味很反感,没等宁函菲手指落到头上,假寐的小黑团子,眼睛都没睁开,嗷呜就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