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骨洞深处，墨绿光芒如潮水般涌动，照亮了每一寸嶙峋的洞壁，也照亮了血骨老人脸上那两张不断扭曲、重叠的面孔。
一半枯槁，属于血骨老人自己。一半腐朽，属于那个正在苏醒的古老存在。两张面孔在暗红的皮肤下如光影般交错，时而血骨老人占据上风，露出狰狞怨毒的表情；时而腐朽面孔占据主导，眼中幽绿鬼火跳动，透着一股漠视苍生的古老威严。
王小仙右臂高高抬起，因果幽冥臂的金纹亮得刺眼。掌心灵力如开闸洪水般疯狂涌入怀里的幽冥本源珠，珠子表面螺旋纹路疯狂旋转，墨绿光芒一波强过一波，在洞中凝成一道粗大的光柱，直冲洞顶。
“嗡——！”
光柱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血煞气息如冰雪遇阳，迅速消融、退散。那些原本在洞壁上缓缓流淌的暗红色血痕，此刻也剧烈震颤，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仿佛承受不住这纯粹的幽冥本源之力的冲刷。
“呃啊啊啊——！”
血骨老人——或者说，那具被两个意识争夺的躯壳——猛地仰头，发出凄厉的、重叠的惨嚎。声音一半嘶哑如破锣，属于血骨老人；一半低沉如闷雷，属于那个古老存在。两张面孔在惨嚎中扭曲得更厉害了，甚至能看见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撕扯，想要挣脱出来。
“汪呜……左边那张腐朽面孔，在吸收珠子散发的幽冥本源！”黑爷蹲在王小仙脚边，幽蓝眼珠死死盯着血骨老人，那双谛听之耳疯狂颤动，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但吸收得很勉强，它的魂魄不全，无法彻底炼化本源之力。右边那张枯槁面孔——血骨老人，正在趁机反扑，想夺回身体控制权！”
“咯哒……因果线乱成一团麻！”鸡哥也扑腾着翅膀飞到半空，蔫头耷脑的羽毛根根炸起，眼中金红光芒大盛，死死盯着血骨老人周身缠绕的那些断裂、扭曲、互相撕扯的因果线，“那古老存在的‘果’在强行覆盖血骨老人的‘因’，但血骨老人的‘因’里掺杂了太多杂质——贪念、怨恨、恐惧、不甘。这些杂质成了阻碍，让覆盖过程变得极其缓慢、痛苦。现在珠子散发的幽冥本源，成了两方争夺的‘养料’，谁先炼化，谁就能占据上风！”
王小仙咧嘴一笑，右臂金纹再亮三分，掌心灵力输出又加了一成。
“前辈，感觉如何？这珠子里的幽冥本源，够不够纯？够不够劲？”
“小辈……你找死……！”
腐朽面孔猛地占据主导，眼中幽绿鬼火暴涨，枯瘦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对着王小仙隔空一抓！
“血煞……噬魂！”
“轰——！”
洞中弥漫的血煞之气疯狂汇聚，凝成一只足有丈许大小的暗红鬼爪，带着刺鼻的腥臭和刺耳的鬼啸，朝着王小仙当头抓下！鬼爪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连洞壁岩石都被侵蚀出深深的沟痕。
这一爪的威势，已触及半步元婴的门槛。
显然，那个古老存在虽然魂魄不全，但依旧能调用血骨老人金丹圆满的修为，施展出远超寻常金丹修士的杀招。
“冰魄，凝！”
苏清寒清叱一声，冰魄剑化作一道银轮迎上！淡蓝剑域收缩到极致，在她身前凝成一面厚达五尺的菱形冰盾。冰盾表面，密密麻麻的霜纹流转，散发出刺骨的寒气。
“铛——！！”
鬼爪狠狠抓在冰盾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冰盾剧烈震颤，表面浮现无数蛛网般的裂痕，苏清寒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终究挡住了这一爪。
几乎同时，顾长生巨盾横移，挡在苏清寒身前。凌无双厚背砍刀泛起暗红血光，赤灵儿血镜高举，镜面血光流转，三人呈三角之势，将王小仙护在中央。
“汪呜！鬼爪核心在掌心，有一道三寸长的旧伤裂痕，是三十年前被佛门法器所伤，至今未愈！用三成力击之，可破！”
黑爷的咆哮在洞中炸响，那双谛听之耳竟从鬼爪呼啸的破空声和血煞翻涌的嘶鸣中，精准捕捉到了那道几乎微不可察的旧伤裂痕的“声音”——那是裂痕处灵力流转不畅产生的细微滞涩。
“咯哒！裂痕在掌心正中偏左半寸，现在！攻击！”
鸡哥也尖声啼鸣，眼中金红光芒凝成一线，死死锁定那道旧伤裂痕的位置，甚至能“看”到裂痕深处残留的一丝淡金色佛力，正与血煞之气互相侵蚀、对抗。
王小仙毫不犹豫。
右臂因果幽冥臂金纹骤亮，左手抬起，食指中指并拢，对着那只暗红鬼爪的掌心正中偏左半寸的位置，凌空一点！
“因果牵引，佛力引燃！”
“嗡——！”
一股无形的因果之力顺着指尖涌出，如细针般刺入鬼爪掌心那道旧伤裂痕。裂痕深处，那丝沉寂了三十年的淡金色佛力，竟被强行“引燃”，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嗤嗤嗤——！”
金光与血煞疯狂对冲、湮灭。鬼爪掌心，那道旧伤裂痕如蛛网般迅速蔓延，转眼遍布整个爪身。
“噗！”
鬼爪炸裂，化作漫天暗红血雾，腥臭扑鼻。
“呃啊——！”
腐朽面孔再次发出惨嚎，眼中幽绿鬼火剧烈摇曳，显然这一击让它受了不轻的反噬。而趁此机会，血骨老人的枯槁面孔猛地占据上风，眼中闪过狰狞与怨毒，嘶声吼道：
“小辈……帮老夫……压制它……老夫告诉你……碎片在哪！”
“帮你可以。”王小仙咧嘴一笑，右臂金纹微敛，掌心灵力输出减缓，幽冥本源珠散发的墨绿光芒也黯淡了几分，“但前辈得先表示点诚意。比如……那块碎片，您是从哪儿得来的？”
“是……是从……呃啊啊——！”
血骨老人的话还没说完，腐朽面孔就再次反扑，幽绿鬼火暴涨，将枯槁面孔压得扭曲变形。两张面孔在暗红的皮肤下疯狂撕扯、争夺，血骨洞中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摩擦声和魂魄嘶吼声。
“汪呜……腐朽面孔在燃烧自己的残魂本源，想要彻底吞噬血骨老人！”黑爷急吼，耳朵疯狂颤动，“最多再有十息，血骨老人的意识就会被彻底抹去！到时候这具身体，就会完全被那个古老存在掌控！”
“咯哒……血骨老人的因果线正在断裂！”鸡哥也急声啼鸣，眼中金红光芒闪烁，“一旦断裂超过七成，他就会彻底消失，变成那个古老存在的‘容器’！”
王小仙瞳孔微缩。
十息。
他右臂再次抬起，因果幽冥臂金纹亮到极致，掌心灵力不再保留，如决堤洪水般涌入幽冥本源珠。
“因果嫁接，幽冥镇魂！”
“嗡——！”
珠子剧震，墨绿光芒如实质般凝成一道道锁链，从光柱中激射而出，精准缠向血骨老人周身！锁链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幽冥本源之力构成，表面布满细密的因果道纹，一接触血骨老人的身体，就迅速没入皮肤，直冲识海！
“呃啊啊——！”
腐朽面孔发出凄厉的惨嚎。那些幽冥锁链进入识海后，并未攻击血骨老人的意识，而是如蛛网般疯狂缠绕、封锁那个古老存在的残魂！锁链上的因果道纹闪烁，竟在强行“嫁接”古老存在与血骨老人之间的因果联系，将原本的“吞噬”与“被吞噬”，暂时扭曲成“共生”与“制约”！
这是王小仙从《血骨魔经》心得中领悟的“骨灵转化”之理，结合因果道种，创造出的新手段——以幽冥本源为“骨”，以因果之力为“灵”，强行“转化”魂魄之间的吞噬关系，形成短暂的平衡。
虽然无法持久，但足够争取时间了。
“前……前辈……现在能说了吗？”王小仙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显然这一手消耗巨大。但他依旧咧嘴笑着，看向血骨老人脸上那张暂时占据主导的枯槁面孔。
血骨老人剧烈喘息，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悸，但更多的，是怨毒与不甘。他死死盯着王小仙，又看看周身那些没入体内的幽冥锁链，最终咬牙嘶声道：
“碎片……是老夫……三十年前……在‘幽冥古战场’深处……一处坍塌的祭坛下……找到的……”
“幽冥古战场？”王小仙挑眉，“是裂隙深处的那个古战场？”
“是……”血骨老人喘息道，“当年老夫……为了突破金丹圆满……冒险深入古战场……想寻找上古修士遗留的机缘……在那座祭坛下……发现了三块碎片……”
“三块？”王小仙眼睛一亮。
“是……三块……”血骨老人眼中闪过痛惜，“但其中两块……在逃离古战场时……被那里的‘战场英灵’围攻……遗失了……只剩这一块……被老夫带了出来……”
“战场英灵？”王小仙追问，“那是什么？”
“是……上古仙魔大战……战死修士的残魂……被古战场的怨气、煞气、死气侵蚀……化作的怪物……”血骨老人嘶声道，“没有神智……只有杀戮本能……但实力极强……最弱的也有金丹初期……最强的……甚至触摸到了元婴门槛……”
王小仙心中一凛。
“那剩下的两块碎片，还在古战场里？”
“应该……还在……”血骨老人喘息道，“但具体位置……老夫记不清了……当时只顾逃命……只记得……是在祭坛东南方向……三百里左右……一片被剑气犁过的荒原上……”
“祭坛东南三百里，剑气荒原……”王小仙喃喃重复，将这两个信息牢牢记在心里。
“前辈，您是从哪儿知道这块碑的？”他继续追问，“又怎么知道，碎片和裂隙有关？”
血骨老人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是……从一本古籍残卷中……得知的……”他嘶声道，“那残卷……是老夫年轻时……在一处上古修士的洞府中……偶然所得……上面记载着……上古时期……曾有一位大能……试图以无上伟力……重塑轮回……再定因果……最终失败……其本命法宝‘因果碑’碎裂……散落四方……”
“残卷中说……‘因果碑’碎片……蕴含那位大能的部分道韵……能助人参悟因果……甚至……能沟通幽冥……镇压裂隙……”血骨老人喘息道，“老夫得到碎片后……潜心研究三十年……终于从中悟出一丝‘骨灵转化’之理……这才创出《血骨魔经》……”
“但碎片不全……悟出的道理也有残缺……”他眼中闪过不甘，“老夫想进裂隙深处……寻找剩下的碎片……这才联合骨眼、鬼书二人……在血池布阵……想以血煞之力……强行打开通往古战场的通道……”
“结果……”他看向王小仙，眼中怨毒更盛，“被你们坏了大事……”
王小仙咧嘴一笑，不置可否。
“前辈，还有个问题。”他顿了顿，看向血骨老人，“您体内的那个‘存在’，是什么来头？”
血骨老人脸色一变，枯槁的面孔再次扭曲，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它……它是……”
话还没说完，他脸上的腐朽面孔就猛地反扑，幽绿鬼火暴涨，竟将那些幽冥锁链冲击得剧烈震颤，表面浮现裂痕！
“小辈……你问得太多了……”
低沉、古老、充满威严的声音，从血骨老人口中传出。这一次，是那个古老存在在说话。
“这块碎片……你拿不走……你的命……也要留下……”
“轰——！”
血骨老人周身，那些暗红的血痕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一股远超金丹圆满、甚至隐隐触及元婴初期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幽冥锁链“咔嚓咔嚓”接连崩断，墨绿光芒被血光疯狂挤压、吞噬！
“不好！它燃烧了血骨老人的本命精血，强行提升实力！”黑爷厉声咆哮，“小子，快退！这老怪物要拼命了！”
“咯哒！因果线在疯狂燃烧！它在透支这具身体的全部潜力，最多三十息，这具身体就会彻底崩溃，但在这三十息内，它有元婴初期的战力！”鸡哥也急声啼鸣，羽毛炸起，“挡不住！快走！”
王小仙瞳孔骤缩。
他想都没想，右臂金纹再亮，掌心灵力疯狂输出，幽冥本源珠光芒大盛，凝成一面厚实的墨绿光盾挡在身前。同时急喝：
“撤！”
苏清寒、顾长生、凌无双、赤灵儿毫不犹豫，转身就朝洞外冲去。王小仙紧随其后，黑爷和鸡哥一左一右护在身侧。
“想走？”
古老存在的声音在洞中回荡，冰冷，漠然。
“留下吧。”
“血煞……焚天！”
“轰隆隆——！”
整个血骨洞剧烈震颤！洞顶岩石簌簌落下，地面裂开无数缝隙，暗红的血煞之气如火山喷发般从裂缝中涌出，转眼充斥整个洞穴，化作一片炽烈、狂暴的血色火海，朝着众人席卷而来！
火海所过之处，岩石融化，空气扭曲，连空间都仿佛要被烧穿。
元婴之威，恐怖如斯。
王小仙脸色惨白，咬紧牙关，疯狂催动幽冥本源珠。珠子光芒暴涨，墨绿光盾厚度再增三分，死死挡在身后。
“嗤嗤嗤——！”
血色火海撞在光盾上，爆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光盾剧烈震颤，表面迅速黯淡，裂痕蔓延。
照这个速度，最多十息，光盾就会崩碎。
而他们距离洞口，还有五十丈。
“汪呜！左前方十五丈，洞壁有一处天然薄弱点，三年前被地下水侵蚀过，用五成力可击穿！”黑爷的咆哮在火海呼啸声中炸响，那双谛听之耳竟从山体崩塌、岩石碎裂、火海翻涌的混乱声响中，精准捕捉到了那一处几乎微不可察的薄弱点的“声音”！
“咯哒！薄弱点在洞壁右三左七，离地两丈处，有七道细密裂纹交汇！现在！攻击！”鸡哥也尖声啼鸣，眼中金红光芒穿透血色火海，死死锁定那处薄弱点的位置，甚至能“看”到裂纹深处地下水渗透的痕迹。
王小仙毫不犹豫。
右臂因果幽冥臂金纹亮到极致，左拳握紧，拳锋灵力凝聚，化作一道金绿交织的拳印，对着左前方十五丈、洞壁右三左七、离地两丈的位置，狠狠轰出！
“破！”
“轰——！！”
拳印击中洞壁，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那处本就薄弱的岩壁应声炸裂，露出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外，隐约能看见朦胧的天光，以及……清新的空气。
是生路！
“走！”
王小仙急喝，身形如电，率先冲入洞口。苏清寒、顾长生、凌无双、赤灵儿紧随其后。黑爷和鸡哥最后冲入。
就在他们冲入洞口的刹那——
“咔嚓！”
墨绿光盾，彻底崩碎。
血色火海如决堤洪水般涌来，狠狠撞在洞壁上，将那个刚刚打开的洞口炸得粉碎，乱石将洞口彻底封死。
洞内，传来古老存在愤怒的咆哮：
“小辈……你逃不掉的……”
“待本座……彻底掌控这具身体……定要踏平仙魔关……将你抽魂炼骨……以泄心头之恨……”
咆哮声在崩塌的洞窟中回荡，渐渐微弱。
洞外，王小仙一行从一堆乱石中爬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但总算逃出来了。
远处，血骨洞所在的那座荒山，正剧烈震颤，山体表面裂开无数缝隙，暗红的血光从裂缝中透出，将半边天空都染成血色。
“汪呜……那老怪物，彻底醒了。”黑爷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幽蓝眼珠盯着那座荒山，“不过它燃烧了血骨老人的本命精血，强行提升实力，这具身体支撑不了多久。最多三天，就会彻底崩溃。但它肯定会在崩溃前，出来大杀四方。”
“咯哒……因果线全断了。”鸡哥也蔫蔫地缩在黑爷背上，小眼睛里的金红光芒黯淡了许多，“血骨老人……已经不存在了。现在那具身体里，只有那个古老存在的残魂。等它彻底适应身体，就会出来，第一个找的，肯定是咱们。”
王小仙喘着粗气，擦去脸上的灰土，看向那座血光冲天的荒山，又看看手中的幽冥本源珠，咧嘴一笑。
“三天……够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决然。
“回据点，准备一下。然后……”
“进古战场，找剩下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