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的手指还贴在托比亚的衣领上，信标嵌入布料的触感尚未消散。他的身体已经冷透，像一块被遗弃在寒夜里的石头。她没有再看那具扭曲的躯体，只是将魔杖收回袖中，转身时脚步没有半分迟疑。
斯内普跟在她身后半步，肩上的伤口渗出暗红血迹，染湿了黑袍的一角。他没有说话，但目光始终扫视着通道出口外的林影，右手悄然握紧了魔杖。
他们刚踏出地下基地的最后一级石阶，夜风便迎面扑来，带着泥土与腐叶的气息。远处传来几声短促的鸟鸣，随即戛然而止。佩妮正要激活系统回溯信标轨迹，眼前却猛地一黑——那只有她能看见的游戏面板，如同断电的屏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心头一震，指尖下意识凝聚魔力，可咒语还未成型，便察觉体内魔力流转滞涩，仿佛被一层无形薄膜隔绝。
“禁魔结界。”斯内普低声说，声音压得极低，“范围不小，应该是从森林外围展开的。”
佩妮皱眉，目光越过他肩膀望向林间小径。月光斜照，树影斑驳，一个人影静静站在前方十步之外，手持魔杖，正是莉莉。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停下。”她说，“妈妈被他们抓走了。如果你们继续往前走，他们会杀了她。”
佩妮脚步一顿。她看着莉莉，那个曾经疏远、后来一点点靠近的妹妹，此刻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雕像，连呼吸都显得僵硬。
“他们在哪？”佩妮问。
“我不知道具体位置。”莉莉摇头，“但他们让我转告你们——放弃追查，否则艾琳活不过天亮。”
佩妮没有立刻回应。她注意到莉莉说话时，脖颈后方的发际线下，一道细长的阴影若隐若现，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形状像一条盘踞的蛇。
她忽然想起托比亚临终前的记忆画面：克罗尔站在祭坛前，口中提到“容器”。不只是肉体，更是精神。那些被控制的人，意识会被缓慢侵蚀，直到成为传声筒。
而莉莉现在说的话，语气太稳，情绪却割裂。她明明恐惧，却又强行维持镇定；她声称母亲被抓，却无法说出任何细节。
更不对劲的是，艾琳惯用的护符是一枚银色四叶草，刻有家族符文。上次见面时，莉莉还曾笑着提起那是母亲唯一舍不得换下的东西。可就在刚才，她回答佩妮试探性提问时，竟说是“蓝宝石吊坠”。
谎言藏在细节里。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短促而凄厉，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倒在地。佩妮瞳孔一缩——那是玛丽的声音。昨天还在她面前磕磕巴巴念完漂浮咒的小女孩，今天却被拖进了这片森林。
“你听到了吗？”她盯着莉莉，“那是我们救出来的学生。她才十二岁。”
莉莉咬住嘴唇，手指微微发抖：“可妈妈……”
“所以你就让他们用一个孩子换另一个？”佩妮打断她，“你以为你现在说的是自己的话？还是别人塞进你脑子里的指令？”
莉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又被执拗掩盖：“我不在乎你怎么想！你们从来不在乎家！你们只顾着救人、改革、建什么学院！可妈妈呢？她为你做过多少事？”
佩妮沉默了一瞬。她当然记得。艾琳是少数愿意接纳她的麻瓜母亲，在佩妮初来这个世界、还不懂如何掩饰异常时，是这个女人替她遮掩过一次失控的魔法。
但她更清楚，此刻的莉莉，已经被操控了。
斯内普缓缓侧移一步，挡在佩妮身侧，魔杖尖端悄悄对准莉莉背后的空地。他知道佩妮不会对她出手，所以他必须准备好——一旦莉莉发动攻击，他会在最短时间内制伏她。
“我不是不信你。”佩妮终于开口，声音放轻了些，“但如果我现在跟你走，玛丽就会死。还有其他学生，他们也在等着我们。你说妈妈重要，那他们的命就不重要吗？”
莉莉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佩妮向前迈了一步，动作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她抬起手，指尖泛起一层柔和白光，随即一道细如丝线的魔力缠绕而出，精准命中莉莉手腕。
莉莉的身体顿时僵住，四肢无法动弹，唯有眼睛还能转动。
“这是束缚咒。”佩妮说，“不会伤你，只会让你冷静下来。”
她从长袍内侧取出一枚小巧的玻璃瓶，瓶身刻有螺旋纹路，里面盛着淡绿色液体。她轻轻塞进莉莉掌心，五指合拢。
“这是清醒剂，能压制外来精神干扰。喝下去，然后去找庞弗雷夫人。如果你真的想救妈妈，就别让他们利用你当传话筒。”
莉莉的眼眶渐渐泛红，泪水无声滑落，滴在瓶身上，晕开一道水痕。
佩妮没再看她，转身走向斯内普。“走。”她说。
两人迅速转入密林深处，身影很快被浓重树影吞没。
莉莉独自站在原地，被定住的身体不能动，唯有手指还能微微蜷缩。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瓶，喉咙哽咽，却发不出声音。风吹过树梢，带起一阵沙沙声，像是某种低语在耳边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指尖终于挣脱了咒语的最后一点束缚，轻轻摩挲着瓶身。那道蛇形阴影仍在颈后游动，忽明忽暗。
她慢慢举起药瓶，对着月光看了看，然后迟疑地拔开瓶塞。
与此同时，森林另一侧，玛丽蜷缩在一棵倒伏的古树后，双手抱头，浑身发抖。两名黑袍人正朝她逼近，其中一人手中提着一根泛着紫光的金属链。
“目标确认。”那人低声说，“意识稳定，适合进行第二阶段融合。”
另一人点头，抬手准备施咒。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破空而来，击中金属链，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两人猛然回头，只见一道暗红色身影从树冠跃下，落地无声。
佩妮站直身体，魔杖指向二人，尽管系统依旧黑屏，但她记得每一个咒语的释放节奏。
“你们选错了地方。”她说，“也选错了时间。”
斯内普从另一侧绕出，肩伤让他动作略显迟缓，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瓶深褐色药剂倒在掌心，轻轻抹在伤口边缘。
黑袍人互视一眼，其中一人冷笑：“没了系统，你还敢拦我们？”
佩妮嘴角微扬，抬手划出一道弧线。空气震荡，三道无声漂浮咒同时锁定对方关节。斯内普趁机甩出药粉，洒向地面。
药粉遇湿即燃，腾起一片灰雾，迅速扩散。
黑袍人踉跄后退，面具下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们没想到，即使失去系统辅助，这两人依然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玛丽趁着混乱爬起身，跌跌撞撞朝佩妮方向跑来。佩妮一边维持咒语压制，一边伸手去接。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玛丽的瞬间，远处传来一声清晰的玻璃碎裂声。
她心头一跳，猛地回头。
森林边缘，莉莉手中的药瓶已摔在地上，碎片四散，绿色液体渗入泥土。而她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纯粹的黑色，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