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舷把耳机递给妉兰时，指尖的颤抖几乎藏不住。冰凉的耳罩贴上耳廓的瞬间，他猛地转过身，后背挺得像块绷紧的钢板，目光死死钉在舱壁的划痕上，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即将到来的刺痛。
视频加载的嗡鸣刚落，画面骤然炸开——阳台的星灯淌着暧昧的鎏金，妉兰穿着丝质睡裙，裙摆滑落大半，露出光洁的肩头与腰线。她与一个陌生男子紧紧相拥，热吻的画面直白得灼眼，压抑的喘息声透过耳机钻进来，带着湿腻的黏腻感，让妉兰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像被火燎过一般。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指尖死死攥着微型电脑，指节泛白到发麻，连带着小臂都在微微颤抖。
她下意识地想去按暂停，指尖却像被黏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画面里的自己与那人纠缠——卧室的被褥凌乱，露台的星风吹起发丝，星舰舱室里的灯光昏沉，每一个场景都暴露着最私密的不堪。那些露骨的动作、细碎的呻吟，清晰得像在耳边重演，羞耻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几乎要让她窒息。她猛地摘下耳机，胸口剧烈起伏，鼻尖泛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偷偷瞥向启舷的背影，那背影僵硬得仿佛要裂开，每一根线条都透着隐忍的痛苦。妉兰的喉咙发紧，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被砂纸磨过：“对不起……我知道你爱我，能懂你看到这些的心痛。”她低下头，盯着自己泛白的指尖，“是他当时非要拍这些，我……我没敢坚决反对，没想到会被人翻出来。我该走了，这样的我，配不上你。”
启舷的后背动了动，肩胛骨绷得更紧，声音低沉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些不是关键，看下面的。”
妉兰愣住了，眼底满是不解与绝望：“下面不还是一样吗？都是些见不得人的……”话没说完，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微型电脑的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启舷，真的对不起。”
“看下面的。”启舷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尾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妉兰咬着下唇，尝到淡淡的血腥味，颤抖着重新戴上耳机，点开下一个文件夹。画面刚出现，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视频里，“她”正与贺凛在指挥室的沙发上亲热，“她”的手勾着贺凛的领带，腰肢柔软地贴合着对方，画面角度刁钻，亲昵得无可辩驳。紧接着是安泽，餐厅包间里，“她”坐在他腿上，领口滑开，露出丰满的曲线，指尖划过他的脸颊，笑容妩媚。
直到一段标注“药物室”的视频弹出，妉兰的呼吸瞬间停滞——画面里，“她”与莫克赤裸纠缠，肌肤相贴的触感仿佛透过屏幕传来，莫克的手按在“她”的腰臀上，动作粗粝，而“她”的脸上带着暧昧的潮红。
“不——！”妉兰猛地摘下耳机，尖叫出声，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愤怒，“这是假的！是换脸！绝对是假的！”
启舷终于转过身，眼底布满红血丝，瞳孔里翻涌着痛苦、疑惑与一丝残存的希冀：“换脸？！”
“对！是换脸！”妉兰的情绪彻底爆发，眼泪汹涌而出，手指在微型电脑上飞快敲击，键盘被按得砰砰作响，“我记起来了！你刚被莫克软禁时，莫克来找我！”
指尖的颤抖让代码输入频频出错，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当时说，你这些年一直惦记着我，现在重病在床，快不行了，想让我去见你最后一面！”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夹杂着后怕与愤怒，“我当时心急如焚，满脑子都是救你，根本没多想其他！药物室里，我穿着完整的制服，连他的手都没碰过，怎么可能……”
屏幕上的还原程序飞速运行，合成视频的裂痕逐渐显现——莫克的动作与“她”的身影严重错位，“她”的面部轮廓在光影下扭曲，渐渐露出另一个女人的侧脸，连脖颈处的痣都与自己不符。几分钟后，真实画面终于浮出水面：药物室里，妉兰穿着笔挺的医务兵制服，神色焦急地看着莫克，眉头紧蹙，眼底满是担忧，而莫克则站在对面，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正说着那段“启舷病重”的谎言，全程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更没有裸露的画面。
紧接着，贺凛、安泽等人的“亲密视频”也被逐一还原，全都是移花接木的合成产物，唯有她与前伴侣的那些影像，是无法否认的真实。
妉兰将还原后的视频转向启舷，眼底满是急切与委屈，泪水还在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背上，带着微凉的温度：“你看！有人故意合成这些视频，就是想挑拨你和部下的关系，瓦解舰队内部团结！莫克当时就是想利用我对你的在意，牵制你、操控你！”
启舷盯着屏幕上的真实画面，又看向妉兰泪流满面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那些让他辗转难眠、心碎欲裂的画面，原来大半都是假象，而他却因为这些谎言，差点推开那个他牵挂了几百年的人，误会那些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舱门被人一脚踹开，星衍的身影带着风雪冲了进来，头发凌乱如鸟窝，脸上满是焦灼：“我们被包围了！穿上衣服！跟我走！”
启舷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挡在妉兰身前，手臂绷紧如铁，眼底瞬间燃起警惕的火光。妉兰也吓得一哆嗦，指尖飞快按向微型电脑的关机键，那些私密的画面瞬间消失，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只留下她泛红的脸颊和急促的呼吸。
“多……多少人？！”启舷的声音还带着未散尽的沙哑，夹杂着突如其来的紧张，喉结剧烈滚动。
“几百人！几十辆战车！把这破飞船围得水泄不通！”星衍双手叉腰，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跑完一场急行军，语气里满是紧迫感。
启舷下意识摸向腰间的能量枪，脚步微微前移，护着妉兰往舱内退了半步：“他们冲过来了吗？火力怎么样？”
“没有！”星衍摆摆手，喘着粗气，“就两个巡逻的，其他人都在外面扎营睡觉呢，估计是想等天亮再动手！”
启舷闻言，立刻就要拔腿跟星衍冲出去，却被妉兰一把拉住手腕。她看着眼前两个如临大敌的男人，再想起刚才星衍说的“都在睡觉”，突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笑意不受控制地蔓延，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出来了：“那……哈哈哈哈……那是……救援队啊哈哈哈哈……”
“救援队？！”启舷和星衍异口同声地惊呼，两人脸上的焦灼瞬间僵住。
启舷恍然大悟，一把抱住星衍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你小子！进门不知道敲一下门？！”
星衍愣在原地，一脸茫然：“嗯？救援队？不是敌人包围？”
这时，苏晓冉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走了过来，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披着星衍的外套：“大半夜的你们发什么神经？吵得人睡不着……”她的目光往下一扫，突然定格在星衍身上，眼睛瞬间睁大，尖叫出声，“星衍！你梦游了？怎么穿个三角内裤就出来了？！”
星衍低头一看自己，才发现情急之下只穿了条内裤就跑了过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慌忙用手捂住要害，窘迫地往她身后躲。
启舷和妉兰笑得直不起腰，妉兰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解释：“晓冉，星衍误会了，外面的不是敌人，是旗舰派来的救援队——我跟启舷刚联系过部下，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安全，特意来守着我们的。”
苏晓冉这才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星衍一眼：“你能不能遇事冷静点？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赶紧回去穿衣服！”
星衍红着脸，狼狈地冲回隔壁房间，留下三人在舱内继续笑着，刚才因视频而起的凝重氛围，被这突如其来的乌龙彻底驱散，只剩下雪夜中难得的轻松与暖意。
旗舰主控室的灯光依旧明亮，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启舷等人登上返回飞船前的监控画面——维修工人正有条不紊地检查着启舷当时还没起飞的飞船，修理工的聊天声、工具碰撞声透过音响传来，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安泽坐在指挥台前，指尖轻点桌面，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画面细节，身旁的几名士兵也紧绷着神经，反复核对维修流程。
“没看出什么异常。”一名士兵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
安泽眉头微蹙，沉声道：“把那天负责检修统帅飞船的修理工都叫过来。”
因启舷的飞船突发爆炸，这几名修理工早已被暂时限制自由，接到指令后很快便来到主控室。他们站在屏幕前，脸上满是忐忑与不解，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那天检修飞船时，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安泽的目光扫过几人，语气严肃，“比如陌生的部件、异常的线路，或者……不认识的人？”
几名修理工面面相觑，纷纷摇头。有人回忆起当天的细节：“我们都是按流程检修的，线路、引擎都没问题，没发现异常部件。”另一个人补充道：“当时大家都忙着排查故障，没注意其他的。”
安泽追问了许久，眼看没有收获，正要让他们离开，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修理工突然一拍额头，眼神一亮：“等等！我想起一件事！”
他顿了顿，语气肯定地说：“那天检修到一半，有个修理工过来搭了把手，说是来帮忙的。我当时以为是其他班组的，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他穿的工作服编号有点奇怪，而且之前从来没见过他！”
这个信息让主控室里的众人瞬间精神一振。安泽立刻下令：“调当天维修区域的完整监控！”
屏幕上的画面快速回放，很快便在维修舱的角落找到了那个陌生的修理工——他穿着与其他工人一致的制服，戴着口罩，动作熟练地帮忙递工具、检查线路，看起来毫无破绽。但当维修接近尾声，其他人都在整理工具时，他却悄悄靠近引擎后偷偷离开了人群，拐进了一条监控盲区的走廊，身影一闪，便彻底消失在了画面里，没有再出现。
“他穿了隐形衣！”一名经验丰富的士兵立刻说道，指着画面中陌生修理工消失的位置，“这是掠夺者的常用装备，能短时间屏蔽监控信号，让穿戴者在画面中隐形！”
安泽盯着屏幕上的空白区域，眼神变得愈发凝重。他沉默片刻，转头对那几名修理工说：“你们都回去吧，这件事跟你们没关系，限制解除，你们没事了。”
几名修理工如蒙大赦，连忙道谢后退出了主控室。主控室里，安泽看着屏幕上陌生修理工的背影，指尖攥紧了拳头：“看来，莫克的余党还在舰队里。”他转头对身旁的士兵下令，“立刻排查所有近期入职的维修人员，核对身份信息，务必找出这个穿隐形衣的人！”
飞船的金属舱壁隔绝了外界的风雪与喧嚣，苏晓冉轻轻带上房门的声响渐远，舱内只剩下暖光勾勒出的两人身影，静谧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启舷几乎是瞬间上前，一把将妉兰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胸膛贴着胸膛，能清晰感受到她胸腔里略显急促的起伏，鼻尖萦绕着她发丝间淡淡的药草香，混合着温泉水的湿润气息，让他心头的愧疚与后怕翻涌得愈发浓烈。
妉兰却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指尖带着一丝疏离的力道，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别这样，没心情。”
启舷的动作一僵，手臂缓缓松开，眼底的灼热褪去，只剩下浓重的失落与歉意。他低下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对不起。”
妉兰抬手，将那枚还存着视频的通讯器递还给他，指尖避开了与他的触碰，语气清淡：“都删了吧，那些不该你看到的。”
“嗯。”启舷接过通讯器，指尖冰凉，却没有立刻操作，只是攥着那枚小小的设备。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舱壁的舷窗上，窗外是漫天飞雪，朦胧一片。“天亮我就回我自己的房子，好几天没收拾了。”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雪花飘落，“你忙你的舰队事务，不用管我。你以后好好的，这场战争，一切都会结束的。”
启舷猛地抬头，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一窒。他看着她的背影，那背影纤细却带着一种不容靠近的疏离，让他瞬间慌了神：“好，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帮你收拾。”
妉兰终于转过身，眼底没有了之前的委屈与泪水，只剩下一片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她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你那么聪明，不知道我的意思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别勉强彼此了。”
舱内的暖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启舷攥着通讯器的手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未说出口的辩解、那些深埋心底的牵挂，在她平静的目光下，竟都变得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