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馆内的气氛降至冰点。霍峥带来的安保人员迅速封锁了现场，那名刺客早已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天穹”错综复杂的廊道迷宫中。留下的，只有琉璃壁上的弹孔，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火药味，以及沈清歌手中那枚泛着幽蓝寒光的金属羽毛。
“能追踪到来源吗？”沈清歌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将金属羽毛递给霍峥，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源于一种被彻底挑衅的冰冷愤怒。
霍峥接过羽毛，置于特制的取证袋中，冷硬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材质特殊，工艺精湛，不像大路货。需要时间比对数据库。”他抬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沈清歌，“对方很清楚你的行踪。你刚从谢知许那里出来？”
这不是询问，而是肯定。沈清歌没有否认：“只是信息交换。”她将谢知许关于艺术品基金会和创始会员戒指的线索简要说了一遍，但隐去了那两个字母缩写。
霍峥的眉头锁得更紧。“创始会员……”他重复着这个词，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难测，“如果牵扯到那个层面，事情就复杂了。”他看了一眼沈清歌，“你现在的处境，比预想的更危险。这段时间，尽量减少单独行动和与非必要人员的接触。”
他的警告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但沈清歌能感觉到，这其中也夹杂着一丝对局势失控的凝重。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傅深的身影出现在琉璃馆入口，他显然是接到消息后匆忙赶来的，西装外套甚至有些微凌乱，额前碎发落下几缕，遮不住那双此刻燃着熊熊怒火的眸子。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沈清歌身上，将她从头到脚迅速扫视一遍，确认她完好无损后，那怒火仿佛找到了具体的倾泻目标，直直射向一旁的霍峥。
“霍峥！”傅深的声音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低沉而危险，“这就是你所谓的‘加强戒备’？人在你的地盘，光天化日之下差点被一枪毙命？！你这安保总负责人是干什么吃的！”
他几步上前，几乎与霍峥面对面，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周围的安保人员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霍峥面色不变，迎视着傅深的怒火，声音依旧冷硬：“是我的失职。袭击者非常专业，利用了监控盲区和内部通道。我会彻查内部，给傅总一个交代。”
“交代？”傅深冷笑，手指几乎要戳到霍峥胸前，“我要的不是交代！我要的是绝对的安全！如果连最基本的人身安全都无法保障，你这套安保体系就是个笑话！”
“傅深。”霍峥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周身散发出不比傅深弱的压迫感，“安保体系的运作，我自有判断和流程。请注意你的言辞和场合。”
两个站在“天穹”顶端的男人，因为这次针对沈清歌的刺杀，在这满是弹孔和硝烟味的琉璃馆内，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沈清歌站在两人之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对抗气场。她适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破了这危险的僵持：
“傅先生，霍先生。追究责任可以稍后。现在更重要的是这枚羽毛，和它背后代表的‘夜莺’。”
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时转向她。
傅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但看向沈清歌时，眼神里的余烬依旧灼人。“你又发现了什么？”
沈清歌将金属羽毛的特征和可能与“夜莺”标识的关联说了出来。
“夜莺……羽毛……”傅深咀嚼着这两个词，眼底的暴戾逐渐被一种更沉冷的杀意所取代，“很好。看来有人是铁了心要跟我傅深过不去了。”他这句话，已是将沈清歌彻底划入了他的保护圈，将与“夜莺”的对抗，明确为了他自己的战争。
他转向霍峥，语气不容置疑：“霍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关于这枚羽毛和那个刺客的详细报告！需要什么资源，直接找我的人调！‘天穹’内部，是该彻底清理一下了！”
这一次，霍峥没有反驳，只是沉声道：“可以。”
傅深这才再次看向沈清歌，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你，现在立刻跟我回去。”他甚至没有征询她的意见，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微微蹙眉。
他没有再看霍峥一眼，拉着沈清歌，径直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霍峥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目光落在傅深紧握着沈清歌手腕的那只手上，眼神晦暗不明。他低头看了看取证袋中的金属羽毛，对身旁的副手冷声下令：“启动一级调查程序。所有与早期创始会员相关的记录、物品流通，尤其是涉及特殊信物的，全部重新核查。”
“是！”
傅深一路沉默地拉着沈清歌，穿行在回廊中，步伐又快又急，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沿途遇到的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直到进入他的私人领域，反手锁上门，他才猛地松开她，转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墙壁上，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沈清歌！”他几乎是咬着牙叫她的名字，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眼底翻涌着后怕、愤怒，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恐慌，“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死了！”
“我知道。”沈清歌平静地回视着他，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倒，“但我还活着。”
“活着？”傅深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戾气，“如果对方枪法再准一点，如果霍峥的人再晚到一点，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他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我告诉过你，你的命很值钱！别随便弄丢了！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为什么还要单独去见谢知许？为什么还要去招惹那个见鬼的‘夜莺’？！”
他的质问如同连珠炮，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情绪。
沈清歌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发泄完，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傅先生，从我踏入‘天穹’的那一刻起，危险就从未远离。王经理的栽赃，回收站的谋杀，再到今天的枪击，不是我去招惹他们，而是他们从未放过我。躲避和退缩，换不来安全，只会让敌人更加肆无忌惮。”
她抬起那只被他攥得发红的手腕，轻轻活动了一下：“想要活下去，活得更好，我只能选择面对，选择反击。谢知许有我需要的信息，所以我必须去。‘夜莺’想要我的命，所以我必须把他揪出来。”
她的冷静与理智，像一盆冰水，渐渐浇熄了傅深心头那团失控的火焰。他死死地盯着她，看着她清澈眼底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一种无力感混合着更强烈的占有欲席卷而来。
他猛地低头，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声音沙哑而压抑：“……那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句话，不再是叱咤风云的资本大佬的命令，更像是一个男人在面对自己无法完全掌控、却又无比在意的存在时，一种近乎无奈的诘问。
沈清歌能感受到他额头传来的滚烫温度，能听到他沉重而混乱的呼吸。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傅深对她，已经超出了最初单纯的“价值”欣赏和占有欲。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紧握成拳的手背上。这是一个不带情欲，更像是安抚的动作。
傅深身体微微一震，紧绷的肌肉似乎放松了些许。
良久，他直起身，松开了对她的禁锢，但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她脸上。
“从今天起，”他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决断，但更深沉，“你身边我会再加派一组人，由阿伦直接负责，他只听从我的命令。你要查‘夜莺’，可以，但所有行动，必须提前告知我。需要什么资源，直接找阿伦。”
阿伦是他的贴身保镖队长，心腹中的心腹。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保护和权限。
“好。”沈清歌这次没有拒绝。在“夜莺”如此猖獗的当下，她需要傅深的力量。
傅深转过身，眼底翻腾的怒火已被一种更危险的、不容置喙的冷厉取代。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沈清歌，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抬手，近乎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直面他的视线，力道带着惩戒的意味。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下颌的肌肤，带着一丝危险的亲昵，声音压低，却更具威胁：
“如果你再敢像今天这样，擅自行动，把自己置于险境……”
他微微俯身，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一字一顿地宣告：
“我会直接把你锁在我房里，哪里都别想去。听懂了吗？”
这不是商量，而是最终通牒。是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她，他的耐心和“合作”的框架已经濒临极限，如果她再试图脱离他的掌控，等待她的将是更彻底、更不容反抗的禁锢。
沈清歌能清晰感受到他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那即将失控的强势。她迎着他冰冷的目光，没有挣扎，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权衡。
“懂了。”她平静地回答，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傅深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是否真的听进去了。最终，他松开了手，在她白皙的下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记住你的话。”他转身，不再看她。
沈清歌抚过下颌，那里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力度和温度。她看了一眼傅深冷硬的背影，不再多言，转身拉开门。
门外，阿伦如同沉默的影子般躬身等候。
这一次，傅深的警告如同实质的枷锁，与那枚冰冷的金属羽毛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肩上。
等沈清歌拉开门，身材精悍、面容冷峻的阿伦已经如同标枪般站在那里等候，见到她，微微躬身：“沈小姐。”
沈清歌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径直走向静思区。
她的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枚冰冷的金属羽毛。
“夜莺”……无论你是谁，无论你藏得多深。
这场猎杀游戏，现在，轮到我来做猎人了。
（第2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