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渊的传唤像一块冰投入逐渐沸腾的油锅,让沈清歌瞬间从与江烬对峙的余波中冷静下来。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和发丝,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纷杂的情绪,跟着梅姐再次走向那个冰冷的指挥中心。
这一次,陆廷渊没有背对着她。他就站在巨大的弧形控制台前,屏幕上不再是复杂的数据流,而是一幅动态的、标注着各种符号的全球地图。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依旧没有任何温度,像两台高精度的扫描仪,从她的头发丝扫到鞋尖,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在经历短暂市场流通后是否产生了损耗或增值。
“看来,傅深的‘投资’卓有成效。”他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褒贬,“莱诺的团队已经正式发来了深度洽谈的邀请。”
沈清歌心中微动,面上不显:“这是傅先生商业运作的结果,我只是恰逢其会。”
“恰逢其会?”陆廷渊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那算不上是笑,更像是一种对“巧合”的漠然否定。“你的‘恰逢其会’,价值三千万。”
沈清歌瞳孔微缩。三千万?这远超傅深承诺给她的报酬!
“傅深与莱诺的初步合作意向,估值提升的部分,初步预估是这个数字。”陆廷渊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你,是撬动这笔增值的关键支点。”
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让她闻到他身上一种极淡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冷冽气息。他没有碰触她,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比傅深充满欲望的靠近更让人窒息。
“支点……”沈清歌抬起眼,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陆先生是想提醒我,支点若不稳,撬动的东西会反噬自身?”
“你很聪明。”陆廷渊的目光与她交汇,冰冷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合格”的认可,“但聪明人往往死于对自己的高估。傅深的胃口已经被你吊得足够高,江烬的偏执也到了临界点,谢知许在隔岸观火,霍峥提高了警戒级别……”
他每说一个名字,沈清歌的心就沉一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而且看得比所有人都更清楚,更冷酷。
“你现在就像一块被扔进狼群的鲜肉,”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带着一种裁决般的残酷,“每一头狼都想独占。而独占的方式,除了叼回巢穴,也包括……当场撕碎,免得被其他狼抢走。”
沈清歌的后背渗出细微的冷汗。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傅深的耐心有限,江烬的疯狂不可控,其他两人态度不明,她的处境确实危如累卵。
“那么,陆先生告诉我这些,是打算……亲自下场分一杯羹,还是……”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为我这个‘支点’,提供一些……稳固的建议?”
她在试探,试探这个最冷漠的男人,是否会成为她的助力,还是另一头更危险的狼。
陆廷渊沉默了。他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计算着投入与产出的最优解。时间一秒秒流逝,就在沈清歌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忽然开口:
“明天晚上,顶层的‘星冕厅’有一场私人拍卖会。”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沈清歌一怔。
“拍品清单里,有一份关于七十年前东南亚某殖民时期矿产勘探的原始手稿。”陆廷渊继续说道,语气依旧毫无波澜,“谢知许一直在找它。”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重新面向那块巨大的屏幕,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的闲聊。
“你可以回去了。”
沈清歌站在原地,消化着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星冕厅的私人拍卖会?谢知许想要的矿产手稿?他告诉她这个是什么意思?让她去竞拍?还是……
她猛地明白了过来。
这不是帮助,这是另一个考验,一个更凶险的引导。他给了她一个方向,一个可能接近甚至利用谢知许的机会,但同时,也将她推向了一个更复杂的博弈中心——在傅深、江烬之外,再去主动招惹那个看似温和、实则心思最难测的谢知许!
这个男人,他从不亲自下场,他只负责……搅动风云。
“我明白了。”沈清歌深吸一口气,不再多问,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沈清歌立刻利用权限查询明天星冕厅拍卖会的相关信息。果然,在拍品清单的末尾,她看到了那份不起眼的、名为《南洋矿脉勘测笔记(1930-1935)》的手稿,起拍价并不高。
陆廷渊没有骗她。但这更像是一个诱饵。
就在她凝神思考时,房间的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
是傅深。
他显然刚结束一场应酬,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眼神比平时更加幽暗和具有侵略性。他反手关上门,甚至懒得落锁,便一步步朝她走来。
“听说,陆廷渊又找你了?”他开口,声音因为酒精而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不悦。
沈清歌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维持着镇定,甚至主动迎着他走了两步,拉近彼此距离,语气平静无波:“陆先生只是确认了一下莱诺项目后续的细节,毕竟,这笔增值关乎俱乐部的抽成,他作为创始人,过问一下也属正常。”
她轻描淡写地将陆廷渊的关注归结于“利益”,巧妙化解了傅深的醋意,同时站定在他面前,没有丝毫退缩,姿态甚至带着一丝坦然。
傅深被她这反常的主动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冷笑,伸手想捏她的下巴:“他陆廷渊什么时候对这点抽成这么上心了?”
沈清歌没有躲闪,反而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挡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坚定。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形成奇异的对比。
“傅先生,”她的声音依旧平稳,眼神清亮地直视着他充满欲望的双眼,“您今晚饮了酒,情绪似乎不太稳定。我不喜欢在这种状态下,进行任何不清晰的对话或者……交易。”
她用了“交易”这个词,再次将两人的关系拉回她熟悉的、可控制的“价值”范畴。
“不喜欢?”傅深被她的话和动作激得欲火更盛,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墙壁上,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在这里,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喜欢?”
浓烈的酒气和男性荷尔蒙将她包裹。沈清歌没有慌乱,她甚至微微仰起头,任由他的气息拂过自己的唇瓣、脖颈。在傅深以为她会反抗或求饶时,她却做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
她抬起一只手,没有推开他,而是轻轻抵在了他坚实滚烫的胸膛上,指尖隔着薄薄的衬衫面料,能感受到其下偾张的肌肉线条和有力的心跳。
“资格?”她重复着,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漾开一丝朦胧的、带着钩子的笑意,指尖顺着胸肌的轮廓缓缓向下,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紧绷的腹肌,“我的资格就是……我知道傅先生您这里,”她的指尖在某块坚硬的腹肌上停顿,轻轻一点,“藏着不止三千万的价值。”
她的触碰很轻,像羽毛拂过,却带着电流般的刺激。傅深呼吸一窒,身体瞬间绷得更紧。
沈清歌的指尖继续游走,声音压低,带着气音,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充满挑衅:“这么性感的身材,线条漂亮得像是精心打磨过的武器……傅先生,我现在要是‘吃’了,事后您会不会觉得……太便宜我了?毕竟,一顿快餐和一场需要精心品鉴的盛宴,代价是不一样的。”
她的话,像最烈的催情剂,又像最冷的清醒剂,同时作用于傅深的感官和理智。
傅深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猛地低头,攫取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再是单纯的惩罚和掠夺,夹杂了被挑起的极致欲望和一种被反向挑衅的兴奋。他吻得深入而霸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沈清歌没有完全被动承受。在最初的冲击后,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回应,舌尖偶尔怯生生地触碰一下他的,带着生涩却又致命的诱惑,如同在猛兽嘴边试探的蝴蝶翅膀。她的手依旧停留在他腰腹间,感受着那肌肉因欲望而绷紧、颤抖。
就在傅深的手情不自禁地滑向她裙侧拉链,试图更进一步时,沈清歌却微微偏头,避开了他深入的吻,唇瓣擦过他的嘴角,气息微乱地在他耳边低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和戏谑:
“嗯……看来傅先生是打算把这笔‘账’,今晚就结算清楚?”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破了被情欲充斥的气泡。
傅深的动作猛地顿住。
结算清楚?
这四个字让他沸腾的血液稍微冷却了一丝。如果此刻继续下去,那么他们之间,似乎就真的变成了一场银货两讫的“交易”。他得到了她的身体,她或许得到了更多的钱或资源,然后呢?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双刚刚被情欲熏染得有些迷离的眼睛,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里面没有沉沦,只有冷静的评估和……一丝等待他做出选择的玩味。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现在要了她,也许就永远失去了探索她更多面貌的机会。他得到的将只是一个顺从(哪怕是表面顺从)的美丽躯壳,而那个能在他商业谈判中一语惊人的、能引得江烬疯狂谢知许侧目的、甚至能让陆廷渊破例“指点”的、充满谜团和挑战性的灵魂,或许就会就此封闭。
一顿快餐,还是一场需要精心品鉴的盛宴?
她形容得该死的准确!
傅深眼底翻涌的欲望渐渐沉淀,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幽光。他缓缓直起身,但揽在她腰后的手并没有立刻松开,依旧带着灼人的温度。
“结算?”他低笑一声,拇指摩挲着她腰侧敏感的肌肤,声音沙哑得性感,“不,沈清歌,你这样的‘盛宴’,值得更长的……品味过程。我现在突然觉得,慢慢来,或许滋味更佳。”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近乎温柔的吻,与方才霸道的深吻截然不同。
“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主动邀请我的那一天。”他的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和势在必得。
说完,他终于松开了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同猎人标记了此生最值得追逐的猎物。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衬衫领口,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门被关上。
沈清歌靠在墙上,微微喘息,唇上还残留着他霸道的气息和轻微的刺痛感,腰侧被他抚摸过的地方依旧一片滚烫。刚才的博弈,游走在情欲与理智的边缘,比任何一场战斗都更耗费心神。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擦过红肿的唇瓣,眼神复杂。
她利用了自己的魅力和话术,成功地将一场可能发生的强迫,引导成了一场充满暧昧张力、并由她暗中掌控了节奏的攻防战。傅深选择了“延迟满足”,这证明她赌对了——他对她的兴趣,已经超越了单纯的肉体占有。
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反而意味着更漫长的、更危险的拉锯。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拍卖会的信息上。
陆廷渊抛出的诱饵,谢知许志在必得的手稿……明天的星冕厅,看来她必须去闯一闯了。在那群顶级掠食者的注视下,她这块“鲜肉”,是时候主动跳进更深的漩涡,去搅动属于自己的风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