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僵局、转机与林薇的棋局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彻底变成了一座冰窖。
苏小暖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她不再去公司，以病假为由，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陈默尝试过敲门，里面永远是一片死寂。他放在门口的食物和水，往往原封不动地摆到冰凉。
公司里，项目陷入了停滞。失去了苏小暖这个视觉和交互的核心，后续的优化工作寸步难行。小张和李姐尝试着接手，但做出来的东西总是差强人意，缺乏那份独特的“灵魂”。内测数据在短暂回升后，再次陷入平缓，用户对简化版的功能反响平平。
陈默的状态糟糕透顶。他顶着巨大的黑眼圈，脾气变得异常暴躁，会议上稍有不顺就冷声斥责。整个团队都笼罩在低气压下，人心惶惶。
“默哥，这样下去不行啊，”一次会议后，李姐忍不住拦住他，语气担忧，“暖暖那边……到底什么情况？项目不能没有她。”
陈默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我知道。”可他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道歉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无数遍，却连当面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周五下午，陈默被林薇一个电话叫到了办公室。
林薇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内测的数据报告。她看起来依旧冷静从容，但眼神比平时更锐利了几分。
“数据很难看。”她开门见山，指尖在报告上点了点，“用户对简化版的功能缺乏粘性。告诉我，陈默，问题出在哪里？”
陈默沉默着，无法回答。问题出在哪里？出在他搞砸了和核心创意者的关系，出在他用最伤人的方式，摧毁了那份宝贵的灵感和热情。
林薇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的疲惫，没有继续追问数据，而是话锋一转：“苏小暖请了三天病假。什么病，需要休养这么久，连项目都可以不管？”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林薇果然注意到了。
“她……身体不太舒服。”他试图含糊其辞。
“是吗？”林薇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我看，是心里不舒服吧。”
陈默豁然抬头，对上林薇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一个创作者，最脆弱的就是她的心血被否定，尤其是被她……在意的人否定。”林薇的语气平淡，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陈默最不愿面对的真相，“我提醒过你，注意影响。看来，你理解得并不透彻。”
陈默的脸色白了白，手指在身侧悄然握紧。
“项目不能停，核心创意不能废。”林薇不再看他，目光投向窗外，“给你两天时间，解决这个问题。下周一，我要看到苏小暖回到工作岗位，并且，‘情绪光带’的优化方案，必须有突破性进展。”
她的命令不容置疑，将最大的难题，直接抛回给了陈默。
“林总监，这……”
“做不到？”林薇打断他，终于转回头，目光冷冽，“如果连自己团队的人都安抚不了，协调不了，我看你这个项目负责人，也该考虑换人了。”
这是最后通牒。
陈默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知道，林薇说到做到。
**
带着巨大的压力，陈默回到了那座冰冷的公寓。天色已晚，苏小暖的卧室门依旧紧闭，门缝底下没有透出一丝光亮。
他站在她的门外，抬起手，却久久无法落下。道歉的话苍白无力，承诺显得虚伪，他还能说什么？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薇的助理发来的一个压缩文件包，附言简短：“林总监让发给您的，关于动态数据可视化与性能平衡的一些前沿案例和技术白皮书，或许对项目有帮助。”
陈默皱了皱眉，林薇会这么好心？他狐疑地接收了文件，在书房里打开。
压缩包里确实是大量专业的资料，但其中一个命名为“参考案例”的文件夹里，除了技术文档，还夹杂着几个看似无关的、关于知名互联网公司早期失败产品迭代的案例分析。其中一个案例，详细剖析了一款曾因过度追求视觉炫技而导致上线崩溃的社交应用。
案例的最后，总结道：“……优秀的创意往往诞生于感性的冲动，但成功的产品必须经过理性的打磨和团队的协作。创始人在此过程中的沟通和引导至关重要，**如何保护创作者的初心，同时将其引导至可行的商业路径，是管理者核心的职责与艺术。**”
这段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陈默混乱的思绪。
保护初心……引导至可行路径……
他猛地意识到，林薇给他发这些，绝不仅仅是提供技术参考。她是在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点醒他！
她早就看穿了他和苏小暖之间的问题所在，甚至可能猜到了内测失败的真正原因。她没有直接插手，而是将解决问题的钥匙，抛回给了他。
她逼他，去面对，去解决。
陈默关掉电脑，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次走到苏小暖的门外。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抬手，坚定地敲响了房门。
“苏小暖。”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也知道，你现在不想看见我。”
门内一片死寂。
“内测的数据，剥离了光带后，很平庸。”他继续说道，语气客观，不再带有任何指责，“用户需要那个‘灵魂’。项目需要你。”
依旧没有回应。
陈默停顿了片刻，说出了那句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话，语气低沉而郑重：
“那天的话，是我不对。我不该否定你的创意，更不该用那种方式……我向你道歉。”
门内，似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陈默的心提了起来，他握了握拳，继续说道：“你的设计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的执行思路和沟通方式。我们都被视觉效果迷住了眼，忽略了底层的承载。这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
他拿出手机，点开林薇发来的那个案例总结，对着门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念了出来：
“……优秀的创意往往诞生于感性的冲动，但成功的产品必须经过理性的打磨和团队的协作。如何保护创作者的初心，同时将其引导至可行的商业路径，是管理者核心的职责与艺术。”
念完后，他放下手机，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诚恳和请求：
“苏小暖，你的初心和灵气，是项目最宝贵的东西。是我没有保护好，没有引导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们一起，想办法把那个属于你的‘光带’，用更稳妥的方式，重新点亮。好吗？”
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陈默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门后的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陈默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那扇紧闭了数天的房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
“咔哒。”
门锁，从里面，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