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破损的院门缝隙,照亮了满地狼藉的木屑。
江澈简单收拾了院子,将最重要的那几张丹方和仅剩的几枚铜钱贴身藏好。他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阿涟,小家伙脸上那丝因培元汤而泛起的微弱红润尚未完全褪去,这让他心中稍安,却也更加坚定。
不能再等了。昨夜之事如同警钟,陈老头的觊觎和燎原派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这清水巷已非安身之所。他必须主动出击,获取资源,提升实力。
他需要灵石,需要更多的药材,需要更安全的环境。而这一切,在清水巷是无法得到的。
他的目标,是位于碧波城东区,鱼龙混杂,但也机遇暗藏的 “散修坊市” 。那里是低阶修士交易、获取信息最快的地方。
临出门前,他脚步顿了顿,转向了“回春堂”的方向。苏芸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或许能提供些许帮助的人。
回春堂刚刚卸下门板,淡淡的药香飘散出来。苏芸正在堂内整理药材,见到江澈前来,似乎并不意外。她的目光掠过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以及那难以完全掩饰的一丝疲惫。
“苏姑娘。”江澈拱手,“我欲去东区坊市一行,售卖些……自己炼制的药物,换取灵石。不知姑娘可有何指点?”
苏芸放下手中的药材,清澈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没有问他为何突然要去坊市,也没有问他哪来的药物可卖,只是平静地问道:“你欲售何物?”
“培元汤。”江澈坦言,“虽品相不佳,药效仅余二三成,但确有其效。”
苏芸微微颔首,沉吟片刻,道:“坊市之中,龙蛇混杂。你初入此道,需知几点。”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其一,财不露白。莫要一次拿出太多,亦莫要轻易显露身家。”
“其二,谨言慎行。莫要轻易信人,亦莫要与人争执,尤其是那些背后有宗门倚仗之人。”
“其三,定价需准。劣品培元汤,坊市均价约在三至五枚下品灵石一碗。你之成品,药效有缺,色泽不纯,定价两枚下品灵石已是上限,且需明言瑕疵,否则易生事端。”
她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粗糙的陶瓶,递给江澈:“这瓶‘敛息粉’,撒少许在身上,可略微遮掩自身灵力波动,避免被有心人轻易看穿根底。送你了。”
江澈接过还带着一丝凉意的陶瓶,心中微暖。苏芸的指点简单直接,却都是实用的经验之谈,这瓶敛息粉更是雪中送炭。他再次郑重道谢:“多谢苏姑娘。”
“去吧。”苏芸垂下眼帘,继续整理药材,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早去早回。”
江澈不再多言,转身融入渐渐喧嚣起来的街道人流之中。
按照苏芸指点的方向,他穿过大半个碧波城,来到了城东区域。这里的建筑明显更加杂乱拥挤,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古怪的气味,修士的身影也多了起来,大多衣着朴素,神色匆匆,修为多在辟府期徘徊。
散修坊市并非固定的店铺,而是一片划出来的广场区域,此刻已是人头攒动。各式各样的地摊杂乱地摆放着,售卖的东西从年份浅薄的草药、低阶妖兽材料、残缺的功法玉简,到一些来路不明的古旧物件,应有尽有。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窃窃私语声混杂在一起,喧闹非凡。
江澈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从怀中取出三个粗糙的陶碗,里面盛放着他昨夜熬制的那三碗品相不一的培元汤。最好的那碗淡青色,药香稍纯;另外两碗则颜色浑浊,药效更差。他按照苏芸的建议,在一块木牌上写明:“劣品培元汤,固本培元,药效约两成,两枚下品灵石一碗,不二价。”
随后,他悄悄取出苏芸所赠的敛息粉,指尖沾了些许,弹在衣襟之上。一股极淡的、类似泥土草木的气息散开,他周身那本就微弱的水元波动,变得更加晦涩难察。
他盘膝坐下,静待买家。
时间一点点过去,人来人往,目光从他摊位上扫过的人不少,但大多只是瞥了一眼那品相不佳的药汤和低廉的价格,便摇头走开。显然,两枚下品灵石对于这些底层散修而言,也并非可以随意浪费的。
就在江澈心中微沉,考虑是否要降价之时,一个穿着灰色短褂、身材干瘦、眼神却颇为精明的中年汉子在他摊位前蹲了下来。他先是仔细看了看木牌上的字,又凑近陶碗,小心翼翼地嗅了嗅药香。
“兄弟,你这培元汤……药力似乎不太足啊。”灰褂汉子抬起头,打量着江澈,目光在他那身粗布衣服和苍白的脸上转了转。
“明码标价,药效已写明。”江澈平静回应。
“嘿嘿,”灰褂汉子干笑两声,“一块下品灵石,这三碗我都要了,如何?你这品相,除了我,估计也没别人会要了。”
江澈眼皮都未抬:“不二价。”
灰褂汉子碰了个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哼了一声:“不识抬举!”说罢,起身悻悻离去。
江澈不为所动,依旧静坐。他知道,在这种地方,一旦示弱,只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面容愁苦的老者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木牌,又看了看碗中药汤,叹了口气,从怀中摸索出六枚闪烁着微光的、指甲盖大小的菱形晶体——正是六枚下品灵石。
“小友,这三碗药汤,老夫要了。”老者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家中孙儿初涉修行,根基不稳,正需此物温养,虽是劣品,也聊胜于无了。”
江澈心中一动,接过灵石,触手温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灵气。“多谢。”他将三碗培元汤推给对方。
做成第一笔生意,握着那六枚下品灵石,江澈心中稍定。这不仅是灵石,更是对他丹术的初步认可。
然而,就在那蓝袍老者刚刚离开,江澈准备收摊之际,几个穿着统一赤红色短褂、神色倨傲的年轻修士,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这片区域。他们所过之处,周围的散修纷纷避让,眼神中带着敬畏与忌惮。
为首一人,腰佩长刀,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摊位,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是燎原派的人!
江澈心中猛地一紧,立刻低下头,将剩余的空陶碗快速收起,准备离开。
但显然,已经晚了。
那名为首的燎原派弟子,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恰好落在了江澈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的、写着“培元汤”字样的木牌上,以及他手中那装着灵石的粗糙布袋。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