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奴抬起脚，靴底悬在发光脚印上方，却没有落下。
李文伸手拦住他，目光落在前方浓雾深处。那串光痕一路蜿蜒，穿过荧光蕨丛，最终消失在一片嶙峋石壁之下。雾气在这里凝成水珠，顺着藤蔓滴落，每一滴都映出微弱的光路残影。
“不对。”李文低声说，“这脚印不是给人走的。”
云姬靠在一块青岩上，指尖轻抚地面，耳根的藤蔓微微颤动。“它在引导，也在筛选。”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刚才那一层空间波动……已经变了。不再是幻境的回响，而是某种规则开始运转。”
李文点头，从腰间取下木匣。布帛包裹的玉佩仍在震动，但节奏平稳，与脚下光痕的闪烁完全同步。他掀开一角，确认藤精灵缠绕的隔绝层依旧完好，随即重新合上。
“往前走。”他说，“但别碰地上的光。”
三人放慢脚步，沿着脚印边缘前行。赤奴走在最前，战斧横握，肩甲上的裂痕还在渗血，但他没去管。云姬居中，每一步都试探着落脚点，手指不时点向空中，像是在捕捉看不见的丝线。李文断后，肩头的藤精灵缓缓舒展叶片，释放出极淡的绿意，如同呼吸般起伏。
十步之外，石壁裂开一道缝隙。
再走近些，才看清那不是天然洞口，而是一座被藤蔓层层覆盖的石质门扉。整座门嵌在山体之中，高逾三丈，表面刻满符文。那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像活物般缓慢流动，散发出微弱却清晰的排斥力场。
赤奴刚踏进一步，一股无形之力便迎面撞来。他闷哼一声，连退三步，肩甲应声崩碎，碎片砸在地上发出脆响。
“别硬闯。”李文上前，手掌虚按在门前半尺处。那股阻力如水波荡漾，触之即散，却又源源不断涌来。
云姬皱眉：“这不是单纯的禁制。空间结构被改写了，像是把入口藏在了另一层维度里。贸然触碰，可能会被弹出去，甚至撕裂。”
李文没说话，将木匣轻轻放在地上，解开外层包裹。玉佩露出一角，表面纹路正与门上的符文隐隐呼应。他忽然明白——这东西不只是钥匙，更像是信标，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回应机制。
他招来藤精灵，让它们悬浮于门前，根须轻探，释放出温和的生命气息。符文微微一颤，部分线条泛起青光，竟有几处开始缓慢流转，仿佛在识别这股生机。
“它认得这个。”李文低声道。
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更像是一种验证。只有具备特定生命频率的存在，才能通过。
他收回藤精灵，闭目调息，体内气运缓缓流转，不再如江河奔涌，而是如春溪细流，无声渗透。同时，他低声吟诵契约之音，那是多年与植物精灵共处后形成的独特频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生长的律动。
排斥力场渐渐减弱。
云姬察觉到变化，轻声提醒：“空间压强在下降，通道正在稳定。”
李文睁开眼，向前迈了一步，这次没有受到阻拦。
三人站定门前，终于能看清那些符文的全貌。它们交错纵横，融合了多种古老痕迹——有西域常见的咒纹，也有星图轨迹般的弧线，更有几处笔画，与匈奴祭坛上的图腾极为相似，只是更加原始，像是源头。
“这些符号……”云姬盯着门楣中央的一组凹陷，“我在精绝古卷里见过类似的结构，是用来记录重大事件的铭文方式。可这里的排列太复杂，不只是文字，还包含了能量流向。”
赤奴盯着其中一条蜿蜒的曲线，眉头紧锁：“我在呼衍枭的祭坛上看到过这种拐角，他们用它召唤毒灵。但这上面的气息不一样，更老，也更……干净。”
李文蹲下身，取出随身携带的青铜罗盘，放在门前空地。罗盘中央的星图因感应到符文而缓缓旋转，指针最终停驻，直指门楣正中的凹陷区域。
他回忆起于吉曾说过的话——“万物生长，皆循星轨”。那时他还不懂，如今站在这一刻，忽然有了领悟。
这些符文不是为了封锁，而是为了传递。
他以指尖蘸取藤精灵分泌的液汁，在地上临摹出三组核心符阵。第一组呈螺旋发散状，象征萌发；第二组环形守中，如根系盘结；第三组收敛归元，似落叶归根。正是他两大天赋运行的根本节律——植物精灵的成长，气运通道的开启，皆依此而行。
“这不是人为设下的关卡。”他缓缓开口，“这是天地自然孕育的东西。它不拒绝强者，只拒绝不合其律动的人。”
云姬看着地上的临摹图，忽然道：“你试过用生机去触碰吗？不是强行注入气运，而是让它自己生长进去。”
李文思索片刻，召回藤精灵，在掌心催生出一朵嫩芽。那芽极小，通体翠绿，叶片尚未展开，却已透出蓬勃之力。
他走上前，将手掌轻轻贴在主符阵中心。
没有催动，没有施压，只是让那株嫩芽自主释放生机，如同种子破土，一点一点，缓慢渗透。
起初毫无反应。
数息之后，符文颜色由暗转红，整座洞府微微震颤，仿佛在发出警告。
云姬立刻出声：“它在判断你是‘访客’还是‘掠夺者’！”
李文不动，仍维持原状。他知道，急不得。真正的沟通，从来不是靠力量压服。
又过了片刻，红光渐退，转为柔和的青色。排斥力彻底消散，门面上浮现出一道垂直的光缝，不宽，仅容一人侧身而入，却清晰可见内里幽深通道。
与此同时，地上的发光脚印逐一熄灭，最后一道光芒在赤奴脚边悄然隐去。
“它完成了。”李文收回手，嫩芽在他掌心枯萎，化作尘埃飘落。
云姬靠近门缝，指尖轻触边缘。空间波动趋于平稳，没有陷阱迹象。“里面是实的，不是幻象构造的空间。”
赤奴握紧战斧，看向李文：“现在怎么办？”
李文望着那道光缝，沉默片刻。木匣中的玉佩热度渐平，罗盘也被他收起。肩头的藤精灵安静休憩，叶片微微合拢。
他知道，这扇门不会一直开着。
他也知道，一旦踏入，就再无回头路。
他上前一步，手扶石门边缘。触感冰凉，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脉动，像是这座洞府仍在呼吸。
“等我信号。”他说，“不要跟得太近。”
赤奴张了嘴，似乎想说什么。
李文抬手，制止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气运沉入丹田，只留一线生机游走经脉。然后，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准备探入光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