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头在外面停了一小会才进来,大嗓门呜呜咋咋,假装刚才被元初和王大姐两句话感动得眼眶发酸的人不是他。“好啊,你吃东西不等我。”
元初端着比她脸还大了很多的蟹壳,转身背对着他,“您什么都没看见。”
纪老头和他老伴都快笑死了。于华玲说:“小祁,有一个成语你听过没?”
“什么成语啊?是人美心善吗?还是才高八斗哇?义薄云天?这些都是别人常用来夸我的词。”
于华玲甘拜下风。
纪老头还不甘示弱,“叫掩耳盗铃。”
“谁?您啊?”
纪老头也输了。
其他人都哈哈笑,问元初,“你吃什么呢?”
“蟹壳蒸蛋。王大姐那儿肯定还有。”
“有的有的。”王建华说道,“小祁那个我就给她蒸了一点,另外两个壳里都是满的,大家都有。”
她用小碗都给分好了。每人都能分一些。
今天是海鲜盛宴。
整个食堂都热闹极了。
其实靠着海,海鲜真的不是稀缺物品,大家之所以那么高兴,一是因为这批海鲜品质好,二是因为这是自己抓的,是劳动果实,所以格外鲜美。
纪老头站起来,跟大家说,“今天谢谢大家,谢谢小祁,我们一起捉了那么多海鲜。正好今天我大孙女和小儿子都来了,算他们有口福。我儿子带了两瓶酒给我,我都带过来了,能喝的咱们一起喝点。”
纪老头的小儿子和大孙女就站在他旁边。元初一看,哟呵,这俩人没有血缘关系,再一看,纪老头的大孙女和他也没有血缘关系。
“我不会见证了什么狗血事件吧?”她跟系统嘀咕。
“不是。纪老爷子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是他抚养的烈士遗孤,虽然管他叫爹,但其实并不跟他姓,还跟亲爹姓。他们和老爷子关系都很好,对他非常敬重。他的三儿子和四儿子才是他亲生的。这回来的是他的小儿子,也就是老四,今年只有30岁。他亲生的大儿子,跟你一样大。”
“原来如此。”
纪老四跟在老爷子身后给大家倒酒。
两瓶酒分一分,每人一口。
到了元初这儿,“谢谢,我不喝酒。”
纪老头说,“就一口你还不喝?”
“我是个病号啊。”
纪老头:“……”
我信你个大头鬼!
但是她这么说,老头也就不再劝了。
元初吃了蛋羹,吃了不少海鲜,还吃了海鲜炒饭,这才心满意足。
她还是喜欢吃碳水啊!没有碳水就感觉缺点什么,吃完就好了。
她悄悄跟系统说:“明天我要去赶大集,弄点爆米花来吃。”
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有个农村大集,五天一次,附近的社员带着自家自留地里出产的东西来做交换,还有的大队以集体名义出来卖东西。比如宋庄大队,他们有一台爆米花机,一到大集就出动,吸引很多小朋友带着玉米粒来加工。也可以直接买。
大火烧完,“压力锅”开启的那一瞬间,会发出“嘭”的一声,爆米花溅得到处都是,小朋友们一哄而上,把地上的爆米花捡走,剩下的才是主人的。
元初就喜欢那个热闹劲。
系统毫不犹豫地答应,“去。”
吃完午饭,元初回去睡了会午觉,然后开始工作。
她还是挺喜欢工作的,或者说,她喜欢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才不辜负自己到这个世界走这一遭。
不过每天扎根在办公室、没有任何娱乐的生活也确实辛苦又枯燥,她需要在工作和生活之间找到平衡。
屋里的光线不够亮堂,元初习惯在户外做事。
工作之前,先做好准备。给自己沏壶茶、摆好点心,写一会就伸个懒腰,喝杯茶,吃块饼干。
想了想,元初又给自己加了件外套,这才坐下来开始奋笔疾书。
系统隔半个小时就提醒她一下,让她放下笔起来活动活动,顺便眺望一下远方休息眼睛,要不然,以元初的专心劲,一旦忙起来就会忘记时间。
纪德全的小儿子纪承宥和大孙女林清安过来的时候,元初就在专心工作,那时候她刚刚开启一个新的30分钟。
俩人愣是没敢打扰,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了30分钟,看到元初伸懒腰,这才走了过来。
“小祁姐。”
“祁同志。”
林清安和纪承宥同时出声。
元初看到他们,未语先笑,“你们好啊。这是出来散步吗?”
林清安笑道:“也算是吧。我们是来找您的。”
“有事?”元初一边问一边回屋拿了两个茶杯出来,又从旁边拉了两个凳子,“坐会?”
“唉。坐会。”俩人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元初给他们倒了杯茶,又把点心往他们面前推了推,“尝尝看。咱们食堂烤的。”
“好,谢谢小祁姐。”林清安应道。她喝了口茶,才跟元初说:“我爷爷催着我们来的,说您是有名的科研人才,让我们过来跟您这儿待会,接受一下熏陶,让我们的木头脑袋开开窍。”
元初说:“我不瞒你说,我时常觉得我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纪老爷子,他做的事、说的话,都是不自觉地在帮我树敌。也就是你们俩心胸开阔,换个小心眼的不得记恨我吗?他这是给我拉仇恨呐!我什么时候得罪他的我不太清楚,但是我跟你讲,他天天都在得罪我!我抽空一定抓条虫子偷偷放在他的茶杯里,吓他一跳。”
林清安哈哈大笑。
纪承宥比较内敛,但表情也是在笑的。他觉得,他大概能理解老头老太太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小祁同志了。她活泼!她是他们沉闷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这次来看他们,他发现了很明显的变化,他爸妈都比以前爱笑了。以前老爷子虽然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泰然处之的样子,但是他能看出来,他心里是很苦闷的。
这次就不一样了,他的苦闷消散的差不多了,呈现出了一种真正的轻松姿态。满身伤痛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林清安把一个布袋放在桌子上,“我工作的地方,家家户户都有种杏树,这东西吃多了倒牙,而且越吃越饿,老乡们都不太喜欢,但是浪费了也可惜,就吃一些鲜的,剩下的都晒成杏干了。我带了一些过来,给大家都尝一尝。你们要是喜欢,我以后就多寄一些。”
“谢谢。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千万别客气。小祁姐,您忙着,那我们就先走了。”林清安说完就站了起来,纪承宥也跟着起身,跟元初道别。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元初起身送客。她跟人家俩人又不太熟,寒暄几句就得了。而且她还有事情要做呢。
林清安和纪承宥走了以后,元初把他们拿来的东西和用过的茶杯都收到了屋子里,这才接着工作。
同事们发来的问题太多了,她需要花几天时间才能弄完。
***
另一边,纪德全问大孙女:“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跟小祁那儿多玩会?”
“小祁姐工作呢。老认真了,特别严肃。我们去的时候她正趴那儿写字画图,我和小叔都没敢过去打扰,等她中间休息的时候我们才过去,也不好意思打搅她太久。”
“小祁复工了?”
“具体的不太清楚。”
于华玲说:“中午回来的时候小祁不是收到了单位来信吗?可能信里就是一些需要她完成的工作内容。”
纪德全沉思几秒,“恐怕是只有她才能完成的工作内容。别看那孩子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好像不太着调,但是我觉得,她的研究能力肯定是十分厉害的,非常厉害。之前报纸上报道那些科研成果的时候,会提到研究团队是哪一个,大部分时候会把她的名字单拎出来写,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咱们一向是强调集体的功劳,很少让个人出头,她的名字却多次出现,这就说明,她在这个团队中的位置是绝对核心,没她不行的那种。”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纪老头虽然没太搞清楚自己的问题,但是分析起元初的处境来倒是头头是道,让于华玲和两个小辈十分无语。
纪德全又说:“也不知道小祁的身体到底是什么问题,得找个好大夫给她瞧瞧。”
林清安惊讶道:“小祁姐生病了吗?”
“是啊。而且还是慢性病,不然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林清安凝眉,“看不出来啊。”
纪承宥也在一边附和:“确实看不出来。”
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头发乌黑光亮,这个天气在户外一坐就是那么久,体态依旧舒展,这一看就是个身体十分健康的人呐!毫不客气的说,比他们都健康。
他爹伤痕累累,他妈生过很严重的肺病,他自己也不止一次受伤,就连清安都曾经因为缺乏一些特定营养素而得过夜盲症和脱发,虽然这些伤病基本上已经治愈,但还是在身体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有的甚至明显能看出来。比如他爹妈,一个腿不好,一个整天咳嗽,再比如清安,头发现在还有点稀疏。
他自己平时没啥问题,但是刮风下雨的时候全身疼。当然了,他能忍,外人也看不出来。
这位小祁同志,说不定是和他一样。
他补充了一句:“她或许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病痛吧。有的人就是特别坚强。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于华玲撇撇嘴,“这说的是你。我们小祁没这个毛病。难受就是难受,装什么呀?”
纪承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