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雨歇三日后,京城的天空依旧阴沉如墨。
一场风暴并未随雨水退去,反而在无声无息中席卷向权力最深的角落。
苏家内部审计报告被匿名泄露,数十页加密文件经由境外媒体曝光,瞬间引爆全网热搜——#苏倾月空壳公司涉官商勾结#、#真千金是影阁新主?
#,词条高悬榜首,舆论如野火燎原,烧得整个豪门世家摇摇欲坠。
苏家老宅,议事厅内死寂一片。
苏父猛地将平板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如蛛网,映出他扭曲的脸。
“荒唐!她才回来多久?哪来的公司?哪来的权?”他怒吼,目光却止不住地飘向书房深处那扇从未开启过的密室门。
没人回应。
苏母攥着手帕,指尖发白。
五个哥哥脸色铁青,各自调用资源试图控评,却发现信息源头竟来自三个副省级官员的私人云盘,层层加密,精准释放,时机分毫不差——像是早有预谋的审判。
而当事人,却安静得不像话。
苏倾月坐在偏厅窗边,一身素白长裙未染尘埃,发丝微乱,眼底却清明如雪。
她轻轻翻阅着打印出来的黑账复印件,纸张泛黄,边缘焦灼,显然是从火中抢出之物。
“爸。”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风,“你签了血契盟约,换取苏氏上市审批通过,条件是……永不追查当年婴儿调换案。”
苏父浑身一震,踉跄后退两步,跌坐进沙发,双手掩面:“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你。他们说只是帮我压住流言,保住家族声誉……可我签了字,我就成了帮凶。”
他声音嘶哑,近乎崩溃。
苏倾月合上文件,抬眸看他,没有怨恨,也没有安慰,只有一片沉静的悲悯。
“有些错不能代偿。”她站起身,将复印件收进包里,语气平缓却不容置疑,“但可以赎。”
夜深人静,走廊尽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柳秘书站在她门前,手指颤抖地叩响三次。
门开时,她几乎站立不稳,从怀中掏出一枚铜质钥匙,递上前。
“这是……地下拍卖会的准入信物。”她的声音哽咽,“三年前,他们逼我交出去,用我女儿的病历做筹码。我……我没敢说。”
泪水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可夫人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哪怕一次。”她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苏倾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
苏倾月接过钥匙,指尖抚过齿纹,忽然一顿。
她凝神细看,借着灯光微微倾斜角度——一道极细的金属反光闪过,藏于钥匙芯内。
她不动声色,指尖悄然运力,心渊感知渗入微观结构,瞬间锁定:微型量子存储芯片,编码格式与“幽冥簿”读取接口完全匹配。
原来,这不是信物,而是钥匙中的钥匙。
她没有责备,只是转身从妆匣底层取出一块温润玉片,放入柳秘书掌心。
“等风停了,你想去哪儿,我送你。”她说,“带着你女儿,去看海。”
柳秘书怔住,嘴唇翕动,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泣,深深鞠躬离去。
三日后,京城郊外一座废弃剧院悄然亮起灯火。
外表破败不堪,内里却别有洞天。
电梯直通地下三十米,空间伪装成民国风情拍卖厅,水晶吊灯洒下幽蓝冷光,宾客皆戴面具,低声交谈间透着诡秘气息。
贵宾席第三排,一位银灰色卷发女子缓缓落座,墨绿丝绒长裙勾勒出优雅曲线,遮住半边面容的扇形面具下,一双眼睛清冽如寒潭。
她是“L女士”。
傅司寒在外围指挥特勤小组布控,耳机中突然传来电流杂音——下一瞬,所有通讯频段被强制切断。
他眉头紧锁,望向大厅入口方向,声音低沉:“苏倾月,你又要一个人闯局?”
而此刻,她已悄然启动心渊之力。
感知如蛛网铺展,空气中每一缕波动、每一道呼吸频率都被她捕捉。
当侍者捧着第一件拍品《寒江吟》残谱走上台时,她目光微闪,五名竞价者的颈侧几乎同时泛起一丝极细微的颤动——那是神经植入体激活的信号,只有在接收指令或情绪剧烈波动时才会显现。
影阁外围成员,全部到场。
她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来了。
真正的猎场,才刚刚开启。
拍卖师尚未报完底价,她已悄然将芯片插入随身终端,数据流无声对接。
屏幕上,一段加密目录开始缓慢加载,标题赫然浮现:
【第九号拍品】
《幽冥簿·京畿卷》
记录三十七位庇护者真名
苏倾月指尖轻点桌面,举牌,动作从容。
灯光昏暗,无人看清她眼神深处那一抹决绝的寒光。
这一步,她等了很久。
秦正言手持天平纹拍卖槌,缓步登台。
灯光落在他灰白的鬓角上,像一层薄霜覆盖着即将崩塌的山岳。
他声音冷峻如铁,一字一句砸在寂静的大厅里:
“第九号拍品,《幽冥簿·京畿卷》,记录三十七位庇护者真名——起拍价五千万,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百万。”
话音未落,竞价牌已接连举起。
影阁外围成员彼此对视,眼神中透出警惕与贪婪交织的暗火。
这些人,或为权所困,或为利所驱,皆是当年签下血契、换取前程的“庇护者”。
他们以为今夜只是交易一场秘密,却不知,猎人早已潜入羊群。
苏倾月坐在角落,指尖轻抚举牌边缘,唇角微扬。
她等的不是价格,而是人心的裂缝。
“六千万。”她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一静。
有人冷笑:“乡下丫头也敢玩这种局?”
“八千万。”又一人加价,语气轻蔑。
她不恼,只轻轻抬眼,目光掠过对方颈侧那道几乎不可察的神经颤动——植入体信号波动剧烈,情绪失控前兆。
她在心中冷笑:被操控的傀儡,连恐惧都身不由己。
“一亿。”她再次举牌,从容如饮茶。
众人哗然。
傅司寒在外围听到报价,瞳孔骤缩,低声命令:“封锁所有出口,不要轻举妄动,她在布局。”
而苏倾月已悄然从袖中取出一支乌黑U盘,外形似古玉簪,插入现场投影系统的隐蔽接口。
下一瞬,大屏突变!
没有血腥画面,没有威胁警告,只有一段加密视频缓缓播放——
【天工阁匠人dNA数据库比对结果】
全国三百余名失传技艺传承人的基因样本逐一浮现,配文简洁有力:
“身份可验,血脉可溯。凡愿脱离者,即刻录入‘归途’庇护名录,终身匿名安置,政府级保护,永不追责。”
画面切换。
小竹在山间竹屋前跳着古老祭祀舞,裙摆飞扬如蝶;沈绣娘坐在窗边,指尖捻针穿线,银丝在阳光下织出凤凰展翅图样。
旁白是苏倾月录下的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
“你们也可以回家。”
死寂。
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划破空气!
一名年轻执事猛然站起,双手扯下面具狠狠摔在地上,脸上青筋暴起,眼中布满血丝:“我不想再听那声音了!每天晚上它在我脑子里说话……命令我……我受够了!!”
他踉跄后退,撞翻座椅。
如同堤坝决口,连锁反应瞬间爆发!
第二人摘下面具,颤抖着交出手环;第三人直接走向门口,头也不回;第四人跪倒在地,痛哭失声:“我妈还在等我回去过年……”
离场的脚步声此起彼伏,面具坠地之声清脆刺耳,仿佛旧秩序的碎裂。
秦正言脸色剧变,猛地按下腕表按钮——
隐藏在四壁的纳米燃剂即将引爆,整座地下空间将在三十秒内化为灰烬!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疾步上前,快若惊鸿。
苏倾月直逼高台,腕间那枚看似古朴的徽章骤然泛起霞光,一圈无形波纹扩散而出——情绪护盾·逆向共鸣启动!
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秦正言脑海:
——年轻的他站在法庭宣誓台前,手按宪法,目光坚定:“忠于法律,守护公正。”
——儿子被绑那天,他在审讯室写下供词,鲜血滴落在判决书上,晕开成一朵绝望的花。
——妻子临终前握着他手,气若游丝:“别做错事……正言,你要守住底线……”
“啊——!”老法官抱头痛吼,双膝跪地,手中引爆器“哐当”落地。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支老旧录音笔,还有一本青铜封皮的手册,递向苏倾月,嗓音破碎:“这是……你父亲亲口承认参与调换案的证据……也是我……最后的枷锁。”
徽章接触那汹涌而来的悔恨情绪,表面丝膜如蝉蜕般片片剥落,露出内层缓缓旋转的液态核心——宛如一颗沉睡多年的心脏,终于开始搏动。
远处钟楼无风自鸣,十二响沉重钟声穿透夜幕,像是为逝去的良知,敲响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