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能歇会儿了。” 我瘫坐在私人飞机的沙发上,娜塔莎和我刚登机,准备从吉隆坡飞往上海参加中国大奖赛。
机组人员还在做起飞前的准备,娜塔莎打开了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则广告,似乎是能量饮料和摩托车相关的?
我听不懂马来语,屏幕上的文字也帮不上忙,只认出了 “monster Energy(魔爪能量饮料)” 的字样,于是问道:“这放的什么啊?”
“广告呗。” 娜塔莎笑着回答,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谢了啊,废话大王。我是问,那个骑赛车的是女的吧?” 我指着电视追问。
“对…… 摩托车赛在这儿挺火的,看样子魔爪现在用这个做广告了。” 娜塔莎耸耸肩,“那是海莉?理查兹,她在摩托圈比了挺久了。”
“哈?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她?” 我问道,此时电视已经切到了别的内容。
“因为你对摩托车一窍不通啊?” 娜塔莎故意逗我。
“你就懂了?” 我立刻回嘴。
“至少比你懂。” 她得意地笑了,这一轮她赢了,“魔爪是梅赛德斯的合作伙伴,我偶尔会听到有人提她。这几年,她基本是梅赛德斯在摩托车赛事里的‘御用女车手’。”
“哇,我去年还聊过 motoGp(世界摩托车锦标赛)呢,居然没人提她。” 我抱怨道,想起去年意大利大奖赛后,我和当时的车队成员聚餐时聊过这个话题。
“据我所知,她去年在卫星车队,你知道红牛二队以前基本用红牛的旧赛车吧?她的情况差不多,川崎退出后,她骑的是杜卡迪的旧赛车,现在转去铃木了,待遇好多了。” 娜塔莎用我能听懂的方式解释着,毕竟我对摩托车完全是门外汉。
“那挺好的。我就喜欢看女性在赛车领域做出成绩。” 我说道。
“我还以为你不怎么在意这种事呢,张琳才更关注这个吧?” 娜塔莎问道。
“嗯,她确实更关注,但我也为她们开心啊。你看,你在 F1,印地赛车现在大概有五六个有竞争力的女车手,海莉在 motoGp,对了,说到美国,我听说纳斯卡现在也有女车手了。我肯定不会去当什么‘活动家’,但说实话,感觉你们真的在改变这个领域。” 我解释道。
虽然有些想法可能是和张琳在一起时受她影响,但现在的赛车界,确实和娜塔莎在法国南部卡丁车赛道上 “孤军奋战” 时不一样了。
“有些人改变得更多,有些人……” 娜塔莎自嘲地笑了笑,语气里满是对自己处境的无奈。
“哎呀,别这么说,我们之前不是聊过嘛,现在的困难都是为以后铺路。” 我赶紧安慰她。
这次她甚至没等到赛车出故障就退赛了,比赛刚开始几个弯道,她的玛鲁西亚就成了一场与她无关的事故的牺牲品。
结果我的表妹只能坐在围场里看我夺冠…… 现在我得想办法让她开心起来。
“其实也不是抱怨,就是觉得……希望很渺茫。” 娜塔莎说道。
“完了,你这是‘毒奶’我啊,我中国大奖赛要倒霉了。” 我开玩笑说。
“天啊,可别这样,要是真倒霉了,我会内疚的。” 娜塔莎笑着说。
看来最后我还是成功让她心情好转了。
“张骋,你上一站从第十八位起步都能夺冠,这次从第八位出发,有什么目标?” 当我们在中国大奖赛的发车格集合时,美国 Speed 频道的乔治?塔兰塔诺向我提问。
这次排位赛全程干燥,安东尼和我分别排在第七和第八位。红牛包揽了头排,伦纳杆位,韦弗第二;费利佩?阿尔瓦雷斯第三;汤米?科斯基宁在法拉利之间,排在第四;恩里克?德?马特奥第五;路特斯的彼得?卡明斯基第六,他本赛季初的表现一直很稳定。
我预计我们在正赛中会更强,但问题是,这场比赛的天气又是 “混合条件”,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虽然过去两场比赛我们运气不错,但现在两辆赛车都按干地调校准备,起步时赛道干燥但天空阴沉,天气预报说比赛中段会下雨,最后又会转干。
这意味着,要想夺冠,赛车必须能适应硬胎、中性胎,甚至可能用到的雨胎,最后还要换软胎冲刺。
虽然这和我过去两场赢比赛的条件很像,但赛道不同,天气变化的节奏也不一样,我真的没把握。
更何况,我马来西亚大奖赛的胜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 “无视了雨天”,这对今天的比赛参考价值也不大。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得看天气变化,还有其他车队的策略。但我相信我的车队,也相信我自己。” 我给出了一个相当官方、平淡的回答,今天我实在没什么特别的话要跟媒体说。
“经历了马来西亚排位赛的‘灾难’后,你还这么有信心吗?” 乔治追问,显然想从这场平淡的采访里挖点 “猛料”。
“当然。你看,上次排位赛的事已经发生了,我们没法回头改变。但之后,我和车队一起分析了天气预报,做出了正确的决策,最后赢了比赛。就因为一个小失误,我不可能去指责我的车队,他们马上就用一场胜利证明了自己能扭转局面。” 我坚定地为车队辩护。
我知道乔治只是想为美国的电视转播增加点看点,但我绝不会为了制造 “戏剧性” 而批评自己的车队。
“好的,感谢你的回答。迈凯伦上一站从后排起步都能反弹,这次从中游出发,让我们期待他们的表现。” 乔治说完,便沿着发车格继续采访,不远处,连接看台和维修区的巨大天桥投下了阴影。
我一直毫不掩饰对上海国际赛道的看法:这是一条世界级赛道,但偏偏建在上海郊外一片偏僻的地方,周围环境有些荒凉。
这条赛道平时常被雾霾笼罩,天气本就灰蒙蒙的,今天阴天,看起来更压抑了。
“法拉利按雨天调校准备的,要是能尽早超过他们就好了,我们预计,等天气变了,要是还在他们后面,就很难追上了。” 我的工程师凯西在我坐进赛车时提醒道。
刚才我特意看了看排在前方的恩里克?德?马特奥的赛车尾翼调校,确实是雨天高下压力的设计。
带着这个目标,我驶上了暖胎圈,我是第八辆发车的赛车,这是比赛开始前最后一次绕着中国赛道巡游。
先是右转进入 “蜗牛弯”(一号弯),赛道逐渐收窄,过二号弯后,在坡道底部急左转进入三号弯;四号弯和五号弯分别是左、右小角度弯道,驶出 “蜗牛弯” 后加速,为重刹进入六号弯(右向发夹弯)做准备,出弯后便进入内场区域。
七号弯是一条漫长的左向连续弯道,之后右转进入八号弯,完成这个 “S” 形区域;九号弯需要重刹左转,短暂加速后,轻打方向左转驶入内场直道。在这里,我们能把速度提起来,冲过计时线完成第二赛段,然后重刹进入第二个 “蜗牛弯” 区域。
十一号弯需要重刹进入近九十度的左弯,略微上坡后,又绕着十三号右弯下坡。
这个弯道的外倾角度和海拔变化,让它成了一个近乎倾斜的高速全油门弯道,能把我们送上 F1 最长的直道,速度相当惊人。
这条贯穿赛道全场的后直道,核心就是 “拼速度”,这也是我认为我们今天可能占据优势的地方。
如凯西所说,法拉利因为担心下雨,用了高下压力调校;红牛的赛车本身下压力就偏高,毕竟艾德里安?纽维(红牛技术总监)设计的赛车,总能高效地产生下压力。
而我们用的是干地低下来压力调校,再加上我们的赛车本身就擅长高速,只要能在其他路段跟上前方的车,这条后直道就是我们的超车机会。
漫长的后直道尽头是十四号发夹弯,右转 180 度后,驶入一条短暂的平行直道。不知为何,或许是出于某种设计要求,这段路被算作十五号弯,但它实在太不起眼了,只是发夹弯后一个轻微的右向调整,让赛车对准方向而已。
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它能被算作一个独立的弯道?
要知道,前面那组几乎绕成一个圈的 “蜗牛弯”,也只算两个弯道(一号、二号弯),直到三号弯才左转。
这设计太蠢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但这些都不重要,只有在暖胎圈这种时候,我才会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很快,所有赛车左转通过最后一个弯道,在瑞银天桥下的发车格就位,2010 年中国大奖赛即将开始。
五盏红灯亮起,又骤然熄灭,灯泡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红光。
费利佩?阿尔瓦雷斯的起步堪称 “迅猛”,法拉利瞬间超越两辆红牛,抢占了领跑位置,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好消息,尤其是安东尼和我还被迫跟在后面,驶过 “蜗牛弯” 时,我们仍卡在第七和第八位,整个车阵排成了一条直线。
这种局面基本定义了比赛的第一阶段:我们在中游缓慢地超车,而红牛则迅速拉开差距。
至于费利佩?阿尔瓦雷斯……
“阿尔瓦雷斯要接受通过维修区的处罚,他抢跑了。” 尼基?莫里森在无线电里通报。
看来不只是 “灯泡残留红光” 那么简单,阿尔瓦雷斯在红灯还没完全熄灭时就冲了出去,这一违规让他跌至中游,安东尼和我则各升一位。
我现在排在第六,安东尼第四,路特斯车队的彼得?卡明斯基暂时在我们之间,排在第五。这位驾驶路特斯的波兰车手,可没那么容易被超越,就像上次马来西亚大奖赛,我花了好大劲才从他手里抢到第二位一样。
所以现在,我只能被困在后面,等着局势变化,不管是下雨、换胎,还是其他什么意外。
因为此刻,我被中游车手挡住,不仅在被队友拉开差距,还眼睁睁看着红牛越跑越远。
与此同时,费利佩?阿尔瓦雷斯在中游如入无人之境,轻松超车,显然,没有任何一辆中游赛车能长时间挡住 2010 年的法拉利,他正在不断逼近我们。
我虽然赢了两连胜,但三连冠的希望,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