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尼斯瓦夫带来的消息如同死亡宣告,让洼地里的温度骤降至冰点。坦克(或装甲车)的轰鸣仿佛已经隐约可闻,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刚刚从伦敦获得的希望,在冰冷的钢铁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不能待在这里!分散!向西南方向的密林撤退!”林晓几乎是吼出了命令,声音因紧迫而嘶哑。没有任何犹豫,小队成员立刻抓起装备,如同受惊的鹿群,冲向西南方向更茂密、地形更复杂的森林。那里不利于装甲车辆展开,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亡命的奔逃再次开始。身后,德军的叫喊声、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甚至还有军犬的吠叫声,如同追魂索命的鼓点,越来越近。子弹开始呼啸着从身边掠过,打在树干上,溅起一片片木屑。
“分开跑!降低目标!”林晓一边狂奔,一边对着分散在周围的队员大喊。他一把拉住有些跟不上的汉斯,赵刚则护在让娜身边,夜莺和“教授”的护卫展现出了惊人的体能和战术素养,交替掩护,动作干净利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突然传来了由远及近的飞机引擎轰鸣!不是德军的斯图卡,声音更平稳!
“是我们的飞机!”对飞机型号略有了解的皮埃尔惊喜地叫道!
只见两架体型小巧、没有明显标识的双翼机,如同幽灵般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并没有投掷炸弹,而是在他们刚才选定的、此刻已被德军先头部队接近的空投区域附近,急速投下了几个沉重的、带着降落伞的包裹!然后迅速拉起,消失在天空中。
空投!伦敦的支援到了!但时机糟糕透顶!物资几乎直接投向了敌人!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空投,也瞬间吸引了德军的注意力。大部分士兵的注意力都被那些缓缓落下的包裹所吸引,追击的势头为之一缓。
“别管物资!快走!”林晓心痛如绞,却无比清醒,知道这是他们逃脱的唯一机会。他率领着小队,利用这短暂的混乱,全力冲进了西南方向的密林深处。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枪声和喧嚣彻底消失,只剩下众人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他们才敢在一片布满巨石和荆棘的陡坡下停下来。清点人数,万幸,无人掉队,但每个人都几乎虚脱,装备也散落了不少。
“教……教授”的一名护卫在刚才的狂奔中手臂被流弹擦伤,鲜血浸透了衣袖。汉斯立刻上前进行紧急包扎。
绝处逢生,但代价惨重。不仅丢失了宝贵的空投物资,而且与雷诺主力的汇合变得更加渺茫,他们这支小队彻底成了惊弓之鸟,在陌生的地域里艰难求生。
第二天上午,就在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密林中试图寻找方向和食物时,夜莺的电台收到了伦敦的新指令。电文语气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鉴于你部目前处境,为验证并维持你部之活跃度与价值,现命令:四十八小时内,于坐标xxx,YYY处,破坏德军铁路线,至少瘫痪运输二十四小时。此举将有效牵制德军向诺曼底方向之物资输送,配合盟军整体战略。此为强制性任务,完成后,将重新评估对你部之支援。附:该路段守卫力量薄弱,为你部能力所及。——S.o.E.”
考验!赤裸裸的考验!
伦敦显然没有完全信任他们,或者需要他们在如此困境下再次证明自己的利用价值。破坏铁路线,配合盟军战略?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将他们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妈的!这是让咱们去送死!”赵刚看完翻译后的电文,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咱们现在人困马乏,弹药不足,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去炸铁路?”
让娜和汉斯也面露难色。就连一向冷静的夜莺,眉头也紧紧锁起。
唯有“教授”,他仔细地看着地图上标注的铁路线坐标,又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这个坐标点,距离我们目前的位置,大约有十五公里。如果路线选择得当,避开主要道路,一天内可以抵达。”
所有人都看向他。
“教授”继续分析:“铁路线穿行于山谷之间,那段区域确实相对偏僻,守卫不会太强。重点是爆破点的选择和时机的把握。我们需要制造一起看起来像是意外或者小股游击队骚扰的事件,而不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大规模破坏,这样才能在完成任务的同时,最大限度地隐藏我们自己,避免招致德军主力不死不休的报复。”
他的分析切中要害,冷静得不像个刚刚经历亡命奔逃的人。林晓深深地看着这位神秘的“教授”,心中疑虑更深,但此刻,他的专业意见无疑是雪中送炭。
“我们没有炸药。”林晓指出了最现实的问题。之前缴获的炸药在雷诺的主力那里,空投的物资也丢了。
“教授”看向他的其中一名护卫。那名护卫默默地从自己沉重的背包里,取出了几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方块和几卷导线、雷管。“标准军用炸药,足够完成这次任务。”护卫言简意赅。
连炸药都自备了?林晓眼角跳了跳。这个“教授”,到底是什么来头?
没有退路了。要么去执行这个几乎送死的任务,证明自己的价值,换取伦敦进一步的支援和主力汇合的可能;要么就在这片森林里自生自灭,被德军慢慢搜出来碾碎。
“干!”林晓咬着牙,下定了决心,“教授分析得对,我们不仅要炸,还要炸得‘巧妙’!皮埃尔,找路!其他人,检查装备,节省体力,我们一小时后出发!”
考验来临了。这一次,不再是为了单纯的生存,而是为了在这残酷的博弈中,赢得一个继续活下去、甚至发展壮大的资格。一支疲惫不堪的小队,将要用敌人提供的炸药,去完成盟军下达的、近乎不可能的任务。他们的命运,系于那条冰冷的铁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