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听着李正严的话,眼泪落得更凶了,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被褥上。“那时候的你,多傻呀……”
“不傻。”
李正严轻轻打断她,指尖温柔地刮过她挂着泪痕的脸颊,“那是我这辈子听你说过,最动听的话,也是最想亲眼见证的场景。
可惜,照片上的新郎不是我,你身边站着的,也不是我。”
他握着她的手,缓缓按在自己心口,又轻轻往怀里带了带,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怅然:“孟家的恩,孟宴臣的执念,我都懂。
可叶子,你不用总想着要‘抵得过’谁,你只需要看清,自己心里到底装着谁。”
“我知道,这辈子我们大抵是错过了。”
李正严低头望着叶子泛红的眼,忽然笑了,眼底的红血丝里藏着滚烫的温柔,膝盖上的疼痛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以前想要和你有个孩子,是贪心,是想把你完完全全留在我身边。
可现在才明白,只要你好好的,在我能看见的地方笑一笑、骂我一句,哪怕只是听我说几句话,就够了。”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语气变得格外郑重:“至于孟家,至于孟宴臣,以后有我。
你不用再一个人扛着,也不用再逼自己选谁——你选你自己就好,选你想走的路,我跟着你。”
叶子望着他眼底的深情,忽然抽出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清苦,也飘进一缕熟悉的檀香——那是他常年用的香,是刻在记忆里的安心味道。
就在这时,庄子恒的声音轻轻传来:“叶子,你若想和正严在一起,趁这次机会,我帮你,彻底消失,好吗?”
叶子正沉浸在悲伤里,骤闻这话不由得一愣。
她慢慢松开李正严,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未平的哽咽:“正严哥,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
孟宴臣待我很好,孟家爸妈也把我当亲生女儿疼。那个孩子……从生下他,我还没好好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健不健康,长得像我,还是像孟宴臣。”
“我从小没有爸妈,是孟家给了我家的温暖,他们的喜爱不是假的。
我不舍得让他们伤心,难道要我为了消失,放弃这一切吗?
那不可能,我做不到。”
她吸了吸鼻子,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清醒,“而且我已经结婚,也生过孩子了。
正严哥,我和你,早就不匹配了。
若有下辈子,咱们再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上辈子是什么样,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那些记忆,想来是早已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把前尘往事都忘了。
这辈子,我和孟宴臣才是正缘。”
叶子望着他,眼底满是疼惜,“正严哥,你对我做的一切、对我的情意,我都懂,也都记在心里。
可我不能那么自私,把你拴在我身边,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你是一个骄傲的人,家世好、样貌好、心性更好,别让我毁了你,我不舍得。”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语气带着恳求:“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找个你看顺眼的姑娘,好好结婚生子,过安稳的日子,好不好?”
李正严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她颈间的温度,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望着她泛红的眼,望着她眼底那份决绝的温柔,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浓重的苦涩:“门当户对……”
他低头,视线落在两人交握过的手上,那里仿佛还留着她的触感:“叶子,你以为我等你等了,这么多年,等的是门当户对吗?”
监护仪的声音又开始轻轻跳动,像在为这沉默的对峙伴奏。
他抬手,想再像从前那样揉揉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终究是缓缓收回,插进了口袋里,指尖攥着那枚翡翠小兔子,冰凉的玉质硌得掌心生疼。
“你说孟家对你好,说不舍得他们伤心……”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伤心?”
叶子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别过脸,不敢看他眼底的破碎:“正严哥,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
李正严打断她,喉结滚动着,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你说得对,你有你的责任,有你的牵挂。
我不能逼你,也舍不得逼你。”
他站起身,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一点距离,像是在给自己也给她留出余地:“那个孩子……我会去看他的,以朋友的身份。”
叶子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你不用觉得亏欠我。”
他笑了笑,眼底的红血丝里藏着化不开的温柔,“能再见到你醒过来,能听到你说些话,就够了。就像你说的,如有下辈子……”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下辈子,我一定早点找到你,在你认识孟家之前,在所有牵绊开始之前。”
庄子恒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悄悄退到一旁。
有些选择,终究要当事人自己做,旁人插不了手,也劝不了。
李正严最后看了眼叶子,那眼神里有不舍,有遗憾,有渴望,有各种情绪,唯独没有一丝怨怼。
他转身,脚步沉稳地走出病房,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尖上,却没有回头。
病房里,叶子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捂住嘴,失声痛哭。
消毒水的味道里,那缕熟悉的檀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却再也抓不住了。
有些爱,注定只能深埋心底,变成彼此生命里最温暖也最疼痛的光。
而她能做的,或许只有带着这份惦念,好好走下去,不辜负他的成全,也不辜负自己肩上的责任。
门板合上的刹那,李正严的膝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重重磕在走廊的地砖上,发出“砰”的闷响。
他眼前一黑,头抵着冰凉的地面,鼻腔里瞬间涌上铁锈般的腥气——那是强忍了太久的疲惫,终于在关上门的瞬间决堤。
“李市!”
张文轩的惊呼声近在咫尺,他扑过来想扶,却被李正严抬手按住。
他想说“没事”,喉咙里却像堵着棉絮,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病房里的叶子听见那声巨响,心脏猛地一缩。
她甚至没看清手上的针头是怎么被扯掉的,只觉得手臂一阵刺痛,坐起身子就要下床。
刚下床还没有迈出一步,双腿就软得像面条,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手肘磕在床脚,疼得她眼前发黑。
庄子恒听到“嘭”的一声,第一时间也是奔向病房外,拉开门的瞬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门外,李正严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门内,叶子趴在地上,手臂上的输液管还在滴答着药水,脸色白得像纸。
张文轩扑过来扶他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病房门被推开——叶子摔在地上,脸色比刚才更白,那双刚有了神采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眼底的惊痛像针一样扎过来。
“叶子!”
他猛地想撑起身,却被浑身的脱力按回原地,指节抠着冰凉的地面,青筋暴起。
庄子恒刚要抱起叶子,却见她的目光直勾勾落在李正严的手腕上——那里的佛珠滑到小臂,露出一道浅粉色的疤,是上次割腕留下的印记。
“正严哥……”
叶子的声音发飘,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视线瞬间被水雾糊住。
那道疤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痉挛,所有的理智、责任、牵绊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她挣扎着想去够他,身体却软得像棉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叶子!”
李正严目眦欲裂,不知从哪里涌上来的力气,竟用手撑着墙站起了半截,却又重重摔回地上,额头磕在墙角,发出沉闷的响声。